九點十分,她一絲不苟的時間表又開始運作,向他道了聲再見,她急忙跑到離家五十公尺遠的巷子日,等待下了班將車停在巷日的慶元,兩人一起徒步回家。
今晚的事只是有一點點出軌的邂逅,她還是那個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的柳劭月。
黑夜中的男孩……她連名字都記不清了,他之於她終究還是陌生人。
只是,心中似乎有一點點不同了,那是永難回頭的蛻變。
第二章
什麼不一樣?她真佩服這只叫柳劭月的大嘴烏鴉。
從那天的「促膝長談」起,黃幸惠搖身一變成了熱血導師,上數學課和早自修、午休、自修課都成了她的惡夢。
七點半到第一節上課之間,她本來應該參加每日的學生會會報,黃幸惠狠話一說,學生會放人,她留在教室中考怎麼考都不及格的數學小考。
十二點到一點的午餐兼午睡時間,她本來應該參加四社聯合的教學研討會,黃幸惠鳳眼一瞪,四社放人,她要在辦公室內一邊吃便當一邊背完全不知其義的英文單字。
訓導處和教官室也給足黃幸惠面子,將她的工讀生身分免除。
班上所有的事更在黃幸惠的獨裁下,沒有她插手的餘地。
「我的兩支大功!」這是在學生會為民服務的報酬。
「我的群育加分!」這是在四社任勞任怨的代價。
「我的一萬六千元!」這是在訓導處和教官室做牛做馬一個學期的薪資。
黃幸惠改變了一切,看來她打算把這個學生變成名副其實的書呆子,和學校中大部分的人一樣。
「柳劭月!柳劭月!柳劭月!」走廊上一群人在叫喚,霎時有點天搖地動。
她回神,手上的原子筆和攤在桌面的數學考卷提醒了她,現在是早自習小考時間。
這時候她本來應該在學生會專屬會議室中開會的,欸!
「噓!學長們有什麼事?」風紀股長站出來制止教室外喧嘩的一群人。再吵下去,班上的秩序一定會被待會兒巡堂的評分同學扣分,他可不想因為這些三年級學生讓班上拿不到每周的榮譽獎狀。
「這風紀很跩哦!看他拿著點名簿,是不是要把我們的學號記起來告訴教官啊!」一個染了滿頭紅發的人戲謔地說,其他四個應聲蟲合作地大笑配音,「沒種的才會遮住外套上的學號。」他說完,睨了風紀一眼。
看來紅頭發的是小太保們的頭頭。
「我們要找柳劭月,是哪一個?」站在窗外說話很是不方便,乾脆開了門踏入一年二十一班的教室,五人在黑板前面站成一排。
自個兒的地盤怎容別人侵入?看著來者不善的三年級學長,班上長得較高頭大馬的男生們也站了起來,臉上個個都寫著「別以為一年級的好欺負」,氣氛變得火爆。
找個人弄得聲勢浩大干嘛?
「是我。」不想搭理這些小太保,但是她再不出面可能會有一場群架戲碼上演。
「這馬子果然長得正點。」太保之一流里流氣地說。
「難怪子龍保她。」
她認識什麼叫子龍的人嗎?
「喂!小女孩不要怕,我們听說你長得很漂亮,今天只是來看看而已。」
她看起來像在害怕嗎?稱贊她的話倒能接受。
「好了,不要吵質優班的小朋友們讀書了,免得待會兒有人忍不住跑去找班導師。」紅頭發的二度開口。
五個人一哄而散,真的就這樣離開了,留給班上的人滿臉問號。
「柳劭月,為什麼他們要找你,你做了什麼?」
「柳劭月,你不知道和他們扯上關系會帶給班上麻煩嗎?」
「柳劭月,希望你不要讓這種找碴的事發生第二次,可以嗎?」
座位前後左右的同學七嘴八舌地指責。
「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她聳聳肩微笑,和陌生的同學們也沒多餘的話可說。
三年二班,也許她該去查查看到底出了什麼事,事件中的女主角似乎是她。
以升學率專美的省中共有四幢教學大樓,「俗」得有剩的名字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就是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仿佛學校不取這種名字會對不起國家似的。
其中,前年才竣工的新和平大樓是學校中最新穎的五層樓建築,一樓是各科辦公室,二樓是校長室、會議室和斥資上百萬的電腦教室,三、四、五樓則是屬於三年級的教室。
三年級的老大哥和老大姊們擁有不少特權,他們不用參加升旗典禮、不用負責掃地工作、不用參加社團活動,卻往往掛著干部的名號。因為擔任干部有薪資又可以加分,使用的硬體設備和學校教職員使用的幾乎是同等級,每間教室都有空調設備、電視機、投影機、小冰箱、蒸便當用的蒸籠,再加上一間獨立的盥洗室,儼如套房。
身為省中的三年級學生,唯一的使命就是讀書,在七月時考個國立大學為校爭光,提升學校的升學率。三年一班、十一班、二十一班這三班資優班也不負眾望地讀到昏天暗地,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九點,除了上廁外幾乎不離開座位,隱居深山修道也不過如此。
相較於這三班的拚命,以及三年二班,其餘十七個班級就正常多了,雖然也考試不斷、書包重得壓彎肩胛骨,但是「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也玩」是他們的宗旨。
至於三年二班呢?「放棄」是他們所有問題的答案,他們放棄了求學讀書,老師放棄了他們,三年二班是省中名副其實的放牛班。
「他們是病媒、是滋事天才、是這所明星學校里的毒瘤。」班上有位同學這樣批評他們。
嗯,如果是三天前,她會因為要到訓導處或教官室打工而無暇理會這類閑事,但是現在因為黃幸惠的關系,讓她每節下課十分鐘除了跑福利社、跑廁所、發呆以外找不到事情做,到三年級的教室晃一晃應該是件新鮮事吧!
「請問三年二班的教室在哪里?」站在新和平大樓中,她禮貌地問著走廊上的學姊。
奇了,一班隔壁是三班,整座新和平大樓二十間教室中剛好找不到三年二班。
「哦!二班!教室在忠孝樓一樓,就是鉛球場旁邊本來是工藝教室兼倉庫的地方。」被問的女孩詫異地開口,一直用疑惑的眼光打量柳劭月。
「謝謝。」她道謝,不想再多問什麼便往忠孝樓去了。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重要的事,不過還是不要接近『禁區』比較好。」
還是來了,她將學姊最後那句勸告置若罔聞。
忠孝樓從三十幾年前創校時便存在了,是介在拆與不拆之間的舊樓,兩層的建築本來是工藝教室、音樂教室、美術教室、家政教室的所在,不過隨著校內硬體設施的更新,這些教室都被遷到更完善的地點,像工藝科有了一座工藝場、音樂科有了一間演藝廳、美術科也闢了一館,上家政科的地點則是一間大廚房,忠孝褸等於空著。
可是三年二班在這里。
八九不離十是學校對這前所未有的放牛班頭疼至極,乾脆把他們丟到三不管地帶。
這兒是學校最東邊,和西邊主要建築群隔了一個操場,校長不會來巡、教官不會來查,也許老師們還會偶爾懶得來上課吧!
在她眼前的景象就是這麼令人難以置信。
教室里的學生只剩小貓幾只,打牌的打牌,抽煙的抽煙,七零八落的課桌椅和被破壞得很慘的門窗、黑板……這里完全不像一間教室。
「學姊,請問,嗯,我想找一個紅頭發的學長。」柳劭月怯怯地問向站在班級門口的人。哇!學姊的雞冠頭至少高二十公分,能吹整成這樣也算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