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下一刻,楚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啊!公主……」凌晨時分,女人的驚叫幾乎震破營帳內熟睡中人的耳膜。
護送公主出塞的中原使者——尚志,連衣帽都來不及穿戴整齊,狼狽又慌張地沖進了公主的營帳。
「什麼事?公主?公主呢!?」偌大的玉帳內沒有公主的身影,只有湘瑩一人驚惶失措地瞪眼掩口,歪靠在矮桌子旁。
冰冷的恐懼感瞬間幾乎淹沒了尚志,他慌忙跪下,握著湘瑩的肩膀,「發生什麼事了?公主呢?」
「公主……」湘瑩顫抖著說︰「公主被彌夏大人擄走了!」
「什麼!」尚志大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奴婢沒有胡說!」湘瑩突然哭了出來,嚷道︰「昨天深夜,彌夏大人帶著阿穆朗大人進帳求見公主,說有要事稟告,可是他們一進帳就襲擊公主,還把奴婢打昏了。後來的事情,奴婢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尚志放開了湘瑩,扶著桌子站起身來,只覺天旋地轉。
把公主弄丟了,可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啊!
「彌夏為什麼要擄走公主?他不是赫連王派來的使者嗎?」整件事都讓他覺得難以置信,他扶著桌角呆了片刻,向著營帳外喊道︰「把昨晚站崗的哨兵叫進來!」
餅了片刻,士兵慌張地回報︰「大人,昨晚的哨兵是阿穆朗的手下,昨天他帶來的二十人全都不見了!」
「什麼!」尚志用力捶向桌子,桌面的燈台被震得跌落地毯,骨碌碌的滾到了一邊。
「統統都是廢物!該死!營地連夜走掉了二十幾人,你們難道就一點也沒察覺到嗎!?」尚志氣紅了雙眼,一腳踢翻了前來稟告的士兵。
士兵全都跪在地上,頭踫地,噤若寒蟬。
尚志氣了半天,終于冷靜下來。
事已至此,氣也沒用,如今要考慮的,是如何盡快把公主找回來,最重要的是,要想想該如何自保。
他命令士兵繼續在原地扎營,一方面派人在方圓百里找尋公主下落。
另一方面他派人到赫連部落,向赫連王質問,同時修書一封,派親信日夜兼程送給中原熙宗皇帝,信里將公主失蹤的所有責任,全都推卸到使節彌夏和赫連王身上。
頸上的劇痛讓楚洛昏沉,墮進黑甜的迷霧里似乎可以稍微減輕痛楚,然而劇烈的顛簸卻折磨得她不得不睜開眼來。
頭痛欲裂,她把頭埋在一個人的胸膛內申吟出聲,胯下幾近瘋狂的顛簸,幾乎讓她忍不住要嘔吐起來。
下一刻,楚洛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一抬頭,只見四周一片揚塵,駿馬在黑夜的沙漠上狂奔。阿穆朗攬著她,圈在她腰間的手臂就如鎖鏈一般牢固。
她被人劫持了!她這個準備外嫁給赫連王的新娘公主,卻被兩個所謂的赫連使者擄走了!
這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笑話!?
她下意識開始掙扎。
身為公主,從來沒有任何男人敢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放肆,如今,這個男人卻將她緊緊箍在懷里,灼熱的氣息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別亂動!除非你打算跌下馬去摔死!」耳邊傳來阿穆朗沉而危險的警告。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楚洛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怒火在她眼里熊熊燃燒。
阿穆朗卻不理會她,目光直視前方,狂猛地策馬奔馳。彌夏就在他們身邊並駕齊驅。
「彌夏,你是赫達王派來迎接我的使節,肩負保護中原公主,溝通兩國交流的重任,如今竟然陰謀設計于我,擄我遠走,你可知道這是怎樣的重罪,會引起多嚴重的惡果!」
楚洛厲聲向著身畔的彌夏怒喊,希望可以用言語挽回他的一絲理智,哪知卻換來了他一連串張狂至極的大笑。
只見他邊大笑,邊伸手扯去了佩戴在頭上象徵赫連使節的發冠,毫不猶豫的將它扔到身後,然後又伸手扯掉了緊扣在頸脖上的衣扣,露出了一截結實的胸膛來。
「那迦,我憋了三年,都快憋死了,你打算怎樣補償我?」彌夏暢快地笑著,向阿穆朗大叫。
阿穆朗也報以長笑,「好兄弟,辛苦你了。回去大哥請你喝三天三夜的美酒,吃三天三夜的好肉,整個沙寨的美女任你享用,如何?」
「一言為定!」彌夏哈哈大笑,姿態狂邪至極,完全不復半年多來楚洛所認識的那個文質彬彬的溫和男子。
楚洛心中驚訝得不知所措,看看彌夏,「你不是赫連使節彌夏嗎?」又回頭看向阿穆朗,喃喃地問︰「你不是赫連萬戶長阿穆朗嗎?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哈哈哈……」身側所有的人都大笑起來。
有人笑著叫道︰「那個阿穆朗怎麼比得上那迦?軟得連兔子都不如,捱了三刀就挺不住倒下了,居然還敢夸口說是什麼大漠第一勇士!」
「想當年,那迦捱了赫連魯威那老家伙十三刀,都一樣撐下來了,阿穆朗那小子連幫那迦提鞋子都不配!」
楚洛听著身畔那些人的狂妄笑聲,再抬頭看向身邊這個她原本以為是赫連萬戶長阿穆朗,而他們卻稱之為「那迦」的人的臉——
那冷硬得像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五官,黑如深潭的眼內漾著危險又狂邪的笑意,昨天第一次見面時的溫潤朗然表情蕩然無存。
恍如靈光一閃般,楚洛來回看著彌夏與那迦的臉,赫然發現他們居然如此的神似。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昨天剛見到阿穆朗時,會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了,原來那迦和彌夏居然是兄弟!
他們是如此的酷似,只有眼珠和發色稍有差異,彌夏是胡人常見的深褐色眼珠和頭發,而那迦卻是一色的純黑。
老天,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愚蠢,居然被他們像傻子般的戲耍。
昨天這男人眼內若有似無的笑意,一定是在嘲笑自己的愚笨!
在周遭人狂妄的笑聲中,楚洛恨得幾乎想要殺人!
「注意,沙暴要來了!」一直直視前方,沉默而微笑的那迦,突然雷霆般大喊一句。
楚洛驚訝的回頭,瞪視前方。
黎明已至,紅日照得整個沙漠一片紅亮。前方通紅的地平線上,突然涌起了灰黑色的沙塵,狂風夾雜著黃沙,呼嘯著向著他們迎面襲來。
霎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視野一片模糊,沙石暴風如浪潮般洶涌而來。
楚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讓人驚恐顫抖的異象,心里恐懼得無以復加。
然而駿馬卻絲毫沒有逃跑或者停下來的跡象,男子們都掀起披肩掩住面孔,二十幾騎駿馬踏著比沙暴更猛烈的速度,向著風沙的中央狂奔而去。
這幫亡命之徒是要把她帶到地獄去嗎?
楚洛驚得幾乎無法動彈,慌亂昏暗中,只感覺到那迦掀起了身上的披風,將她僵硬的身體裹入懷里,而下一刻,他們便沖進了沙漠風暴的中央!
第二章
沙暴似乎永不停息。
他們在狂風飛舞的砂石間奔馳,一直到了遠方地平線上的紅日墜落,暮靄沉沉的時候,才停在了一片連綿稀疏的樹林間。
他們在樹林間找到了一片空地,為了不讓追兵發現他們的蹤跡,他們沒有生火,只是從馬鞍上摘下了干糧與酒囊,圍坐在一起,開懷暢飲起來。
那迦從皮囊中掏出了幾塊牛肉干,將其中一塊拋到了楚洛懷里。
楚洛冷不防的被他嚇了一跳,牛肉干骨碌碌的滾落地上。
他的姿勢就像是在打賞一個乞丐!
可是,她已經很餓了,整天沒有吃東西,力氣都快沒有了。她知道,如果自己要逃走的話,就必須將它吞下去,即使它看上去就像是嗟來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