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燭小內侍上前敲門,應門的宮女問道︰「天色已晚,什麼人敲門?」
「風公子。」
坤寧宮門「咿呀」一聲開了,只見牆上掛滿明晃晃的火把,照得巽太子身上穿的銀甲白抱格外顯眼。風波臣一看,怔怔地忘了說話。
她看到了一個很不相同的巽太子,那雙慣帶浮滑的眼楮,此刻炯炯晶亮,似熟識卻又顯得陌生,漸漸地和昨夜夢中笑意盈盈的眼重疊。
「風波臣!」
這一聲呼喊,才把她從失神中喚醒。她不禁有些慚愧,皇後的事尚未解決,救不救得了也未卜,而自己卻胡思亂想起來,可恥、可鄙!風波臣痛責自己。心里像沾染了什麼不潔、不祥的東西般難受。
「我們去看德皇後。」風波臣逕自舉步走進宮里。
但見玉瓶、玉盞、玉如意粉碎在地,卻沒見著德皇後的人影。
「母後呢?」巽太子大吼,殿內所有的太監,宮女全部跪倒在地上,沒有人敢出聲。
「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此時,巽太子早已失去往日的和顏悅色。
「稟太子,皇後這次病發得很嚴重,誰接近她,她就打誰,剛剛她沖出殿外,我們怕傷到她,不敢強攔,我們……不知道她去哪了?」皇後貼身宮女害怕地說。「你們——」巽太子氣得說不出話。
「不要怪他們,怪他們也無濟於事。對方是有備而來,今夜子時魁星當空,我知道皇後會去哪里,那就是皇城最陰的地方,鳳霞官。」風波臣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氣。
「我們快去。」巽太子抓著風波臣的手腕躍上屋檐。
「這一場看我表演,你在一旁觀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出手相救,否則一個閃失,就是大羅神仙下幾也沒辦法。」風波臣囑咐。她心中十分明白,這場斗法不可能毫發無損,只是比誰傷得較重而已。
巽太子沉默地點點頭,但他心里卻不這麼想,他決定看情形再說。
不一會兒,他們藏身在鳳霞官的屋頂上。
鳳霞官里說不出的陰森,隨風擺動的招魂幡,幽慘慘的燈光,血腥的牲品,氣若游絲的德皇後披頭散發地癱在祭台上,口中發出微弱的申吟聲。
巽太子見狀,不禁一陣椎心,正想縱身躍下,風波臣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使個眼色,要他不要輕舉妄動。
「風公子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一道聲音自昏暗的甬道傳來。
只見風波臣右手輕揚,撤出無數的紅豆打向甬道,霎時一道人影竄了出來。這妖僧看來神清骨秀,氣質不俗,令風波臣訝異不已。不過,人是不能看外表,她知道這名妖僧是非常險詐、殘忍的。
「撒豆成兵,不虧是風鏡鶴的傳人,但卻畏畏縮縮,不似個男子漢。」妖僧冷笑道。他已布下陷阱等風波臣下來送死?「上面空氣很好,你要不要上來?下面燻死了。」她看得出下面布有陷阱。「你怕我?不敢下來一決雌雄。」妖僧故意用話激她風波臣大笑幾聲,「你說反了吧,是你怕我,上來呀,膽小表!」
「妖道,納命來!」
「不要下去……」她的警告來不及了,巽太子的劍筆直地刺向妖僧。
巽太子的劍法非常了得,武林高手都不見得會是他的對手,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有妖術的人,所以他刺中的只是妖僧的幻影。
妖僧的笑聲,時在前,時在後,時忽左,時忽右,巽太子根本分不清妖僧在哪里。一陣戲弄後,妖僧偷襲巽太子,幸好,巽太子及時躲過。
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再不下去,巽太子遲早會著了那妖僧的道。
風波臣跳進打斗中,腳下踩著生門,一步一步破壞妖僧布的迷陣,就在她破陣後,在巽太子那里討不了好的妖僧轉身飛到德皇後身旁。
其實,並不是妖僧殺不了巽太子,而是他無意那麼做,因為殺太子的時候還沒到,但風波臣必須死!他望過去,心頭一惻,天底下竟然有長得比他更俊美的男子。妖僧的眼里燃起一股妒火,風波臣,非死不可!「風波臣,看你如何解?」妖僧打個法印,但見德皇後像頭豹子撲向風波臣。風波臣立刻避開,德皇後踉蹌幾步,太子見狀,上前想攙扶。
「小心!」風波臣出聲警告太子,心神喪失的德皇後,已淪為妖僧殺人的工具。巽太子結結實實地吃了德皇後幾掌,幸好他內力雄厚,並無大礙。
「母後,我是巽,你兒子……」他怕傷到德皇後,只好不停地閃躲。
「她現在听不進去。」風波臣也結起法印,皓腕一翻,德皇後的天靈穴上插了支銀針,只見德皇後像一癱爛泥倒在風波臣懷里。
怒不可遏的巽太子凌厲的劍勢攻向妖僧,卻踩著了地上的機關,霎時血水飛濺,倒在地上喘息;不遠處,風波臣眉心以下的臉孔,一片陰郁,讓人看不清。巽太子的傷勢,不知道嚴不嚴重?她的心又痛又亂。
「現在沒有人會打擾我們。」妖僧盤腿,口中念念有詞。
風波臣當下不敢大意,只得收回對巽太子的關注,傾全力一搏。
她絕不能輸!師父教給她的,她全用上了,至於有沒有用,不久便已分曉。她的嘴角溢出血來,臉上緩緩浮現一抹欣喜的笑容。
而妖僧躺在血泊中,兩眼瞪得老大,似乎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竟然輸了。?「小安,又沒什麼大礙,不用傳御醫了。」風波臣連忙叫住小安。
「可是我看你傷得不輕。」小安懷疑地說。
那場驚天動地的決斗,讓風波臣一戰成名,妖僧再也不能作惡了,但他們這邊也沒強到哪里去,德皇後昏迷不醒,巽太子奄奄一息,而風波臣則去了半條命。「你什麼時後學會看病?還學會看相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會不知道?調養幾天就沒事了。」風波臣不高興地說。御醫一來,她的秘密不就保不住了。
可是,她真的快痛死了,胸口的淤血不清,遲早會英年早逝,但是……還是忍著點吧,看能不能有命回到師父那,再請佟伯伯妙手回春。
「這次不能听你的,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會被巽太子砍頭的。」小安邊說邊做出砍頭的動作。
「呸呸呸!烏鴉嘴!生死簿上還沒點到我,倒是巽太子怎麼樣了?」這才是她最關心的。想到巽太子受重傷,她又惱又氣,不听話的結果,他若不插手不就安然無恙。「應該會沒事吧,失那點血,對他不算什麼。」
「听你的口氣,好像並不知道巽太子的情況?」風波臣猛地坐起身。哎喲!好痛!「是不清楚,因為我很放心,你不是算過我們巽太子會當皇帝,那他當然過得了這一劫。」小安天真地笑道。
風波臣朝他揮揮手,「你去照顧他好了,我這里不用你。」
「他有大醫,又有康妃在照顧,我還是留在你這里。」
康妃這名字,為她帶來了無可言喻的煩亂心境。
有什麼好不快樂!人家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風波臣頹然倒下去,她怎麼越來越像個娘們?要是給師父知道了,非換來一頓斥責不可。
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在眼眶上打轉,多年心血白費了,女人終究是水做的。「怎麼了?怎麼了?痛得掉淚?」小安焦急地問。
「我是被你感動的,只有你關心我有沒有怎麼樣。」她搪塞過去。
她一次又一次驅逐在她心里的巽太子,但她卻不能不想、不能不念,他如影般跟定她了。對他的男女之情,只能埋在心底、夢里;至少,他和她膩在一起的時間,比他的妃子都多,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