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過你,我要你明白,我真心想和你共組家庭,或許讓你知道會對你有幫助。」他低聲地傾訴。
不,愛與婚姻不是能如此輕盲的,她很明白,不過她還是謝謝他的仁慈,而且他總算知道自己錯了。「謝謝你,這對我的自尊確有幫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其實你根本不曾愛過我,正如我也不曾愛過你,這—點我們是平等的!」
第十章
麗詩,你好!
「拜倫,我星期—要找工作去了,你會想我嗎?我不能整天在家陪你了。」她腦中一片混沌,把貓咪放在大腿,坐在靠椅上,眼神釘住牆上那幅畫。這是戴天仇送她的作品,一幅漂亮的油畫,密林間漫出深秋的氣息。她把它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該死!拜倫,我該阻止自己,我知道我應該。」她又哭了,過去兩星期里她每天都以淚洗面。要從腦海中抹去戴天仇的影子,說是容易做起來可太難了。他活在她心里,醒時的每分每秒、甚至睡夢中,他的影像總是參差雜亂、動人心弦,把她由睡夢中驚醒,使她傷心不已。
整整兩星期,除了上超級市場焙物外,她哪兒也不去,也不見任何人。離開新生代公司的最初幾天,德輝和玉秀還撥過電話,邀她到家中去玩,但遭她婉拒,她只要—個人靜—會兒,並要他們放心,她會好好的,只是需要一個人獨處。
大嫂告訴了爸媽一切。麗詩不怪她,必要時她會親自告訴他們,但玉秀替她做了,免得談及戴天仇又令她傷心欲碎。
她不要談到戴天仇,對任何人都不要談。
但昨晚她哥哥又打電話來了,堅持她周末一定要去一趟,她答應了。明天星期天,會去和他們共進晚餐。
對自己所愛的人做個小小的讓步,答應到他們家去。雖然只是一個小決定,令人訝異的是讓她感到好過了許多,約有一、兩個小時,她沒有想到戴天仇,只考慮她自己以及要做的事情。
未來是一片茫然,沒有目標,只有自甘墮落。所以她必須在周一去找個工作,並且繼續服裝設計的課程,她已經蹺課了三個禮拜。
電話于此時響了,她伸手接听,她知道是媽媽打來的,因為今天是星期六。
電話中提到聖誕節。已是十一月了,她母親詢及她有何計劃?沒有,一點頭緒都沒有,她一點狂熱都沒有——對耶誕節或任何事,但她盡量不在語調里顯露出來。他們真是太好了,總是避免提及和戴天仇有關的事,為了他們,她必須試圖振作,她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我還沒想到耶!媽。不要緊,我很高興回家去。我這里只有一間臥房——除非你打算住大哥家。你要不要打電話告訴他們一聲?」
「我待會兒打去,我想問問玉秀的意見。」媽媽的嗓音流露出一絲憂慮。「她看起來好嗎?麗詩,德輝總說好極了,你看如何呢?」
「我……我有好幾個星期沒看見他們了,但我明天會去和他們共餐。媽,你不用擔心嫂子和胎兒,我向你保證,上次我看到她紅光滿面的,就像平常懷孕的婦人家—樣正常。」
她母親咯咯笑了。「我就從未紅光滿面過,想當初懷你和你大哥以及麗霞時,別提有多難過了!」
「哦,但一切都值得吧,是不是?我們沒讓你失望吧?」
「那倒是。好了,寶貝,我要掛斷了,然後打給你哥哥。哦,麗詩,你還在听嗎?听著,我和你爸要送你一些東西,我們知道你一直想要部車,所以——」
「不,媽!你和爸給我的已經太多了,你自己留著過年吧!我真的不想要車。」
如果有部車該多好、多方便啊!她放下電話,真希望媽媽此時就在這兒陪著她。她現在好脆弱好無助,好想把媽媽抱個滿懷。一思及此,她又掉眼淚了。天哪!她真的好厭倦這種要死不活的模樣!她要立刻振作起來,星期一一定要去找工作。
事實上她也需要工作。她開始動手洗衣、然後吸地毯,哦,這些工作已囤積過久了。這樣她會感覺稍微好些,她知道父母會不顧一切地把支票寄來,她的反對從來沒有作用。或許,加上自己所剩不多的儲蓄,可以購置物品,家里會更優雅。通過駕駛測驗後,她曾想過要買部車……戴天仇,戴天仇,那天晚上多可愛呀!他們一起慶祝、歡笑。不知他還記得否?喔,戴天仇!
幾近拼命地,她推著吸塵器滿房子跑,像部救火車似的。她需要保持忙碌、不停忙碌,讓她沒有空閑去想他。想他令她肝腸寸斷,那是一種切膚之痛,她必須戰勝它、超月兌它。
她的所有存款都投資在這層公寓了,為的是減少貸款;現在要買的是家具、洗衣機以及種種家電用品。自從她在——自從她做秘書後,才又有收入,但又都花在電視機和華服上。這些服裝是為了……工作的需要。
「這衣服好漂亮,麗詩,你今天好可愛。」大哥以贊許的眼光凝視她,幫她月兌下大衣。「交給我,讓我來掛。玉秀在廚房,我們進去好嗎?看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德輝是個好丈夫。在太太懷孕期間,他一直關注他的妻子,不讓她操勞過度。
「嗨!」玉秀微笑打招呼。「麗詩,你看來美麗非凡,這些衣服看采不便宜喲!」
是不便宜。喀什米羊毛質料,戴天仇還一度稱贊過……「這讓我來做。」
「別擔心我,老實說我已坐了一整天了。」
麗詩看著她哥哥,他點頭說︰「我特準她今晚下廚。」他故意裝模作樣,主要還是為博麗詩一笑。晚餐相當成功,誰也不提「禁忌」的話題,只閑聊些聖誕節的事,玉秀和婆婆已達成協議,趁那時大家回爸媽家過農歷年。
「相當公平,」麗詩發言︰「去年你邀了大家來這兒過的。」
玉秀高興地一笑。她氣色看來不錯,腰圍已經相當壯觀。「媽不是要求而是要我—定得回去。你們看著好了,到了那兒我打賭她連根湯匙都不會讓我拿。」
「你介意嗎?」
「不,她是為我好。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給她生個健康漂亮的小孫子。」玉秀臉色蒙上一層陰影,顯而易見有短暫憂疑掠過。經過了三次流產,這種憂慮是可以想見的。
「你當然會,親愛的,」德輝再三保證。「你一定會給他們生個小痹孫。」
「嫂子,你爸媽呢?」麗詩趕緊轉移話題,免得她有不吉的念頭。「他們今年春節準備怎麼過?」
「他們要到我姐姐那里去。這倒提醒了我,你給麗霞寄禮物了沒?你知道哪天是寄往加拿大的最後期限?」
麗詩蒙住張大的嘴。「喔,不,我還沒有準備禮物。我不知道,可能就最近這兩天截止。我根本就忘了這件事。」
玉秀又是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雖然她什麼也沒說。她和德輝都知道,這和平日的麗詩太不一樣了,麗詩過去從不會忘記姐姐全家,逢年過節一定寄禮物去,而且時間總是拿捏得恰恰好。
是什麼力量讓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轉變?失去一個人竟會使她的生活、心思、、睡眠、精神、熱忱……完全改觀?
戴天仇,喔,只有戴天仇!
答案很簡單。徐浩然曾經簡潔地描述,失去深愛的人時,有如世界末日。
但這不是愛。
她看看大哥,再瞄一下腕表。「你能載我回去嗎?我知道還早,但我明天上班,必須洗頭、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