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流入眼楮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隱約看見緩慢朝她走來的單夙楓。給了站在她面前等她死亡的單夙楓一個微笑,之後便放任自己落入黑暗中。
單夙楓讓那抹笑容迷惑了,也看到她在剛才給他的問候,並對她的毫不閃避感到疑惑,心中有無數的問號萌生,更有某種不一樣的情緒在發酵。
為什麼?他不懂,難道有人和他一樣輕視生命的存在?她竟然連躲都沒躲,更沒有害怕,一想起剛剛的問候和輕笑,他心中仿佛被大石壓住一般感到萬分沉重。
他抱起了毫無知覺的軀體匆忙的往黑海的診療室跑,希望能挽回她的生命,為了她的一抹笑容,他甚至已經在後悔剛才的那一槍。
他想問清楚……
方才那一槍並不是終結她性命的證明,卻像是打開兩人之間的緣分,他有預感他們之間已經牽扯不完了。
黑海的診療室內聚集了一群醫護人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範遲荷身上,眾人對她的身份好奇,對單夙楓的心急更是不解。
「可能救不活了。」一個醫生告知他實情,「因為子彈貫穿了她的頭部,即使能救回來,她也可能只是植物人。」子彈穿過腦部,如果還想讓她活下來一定得靠奇跡。
單夙楓心中的不悅立即顯現,冷冷的語氣中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如果救不活她,你們就當她的陪葬品吧!」
「二主!您這不是為難我們?」他發現單夙楓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現在的她靠著呼吸器供給氧氣,她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呼吸,若單夙楓再晚個兩分鐘送來,她可能就已經死了,而現在他們無法確定她會不會活下來。
「既然你還有空站在這里跟我講話,那你就一定有能力可以救她。」單夙楓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覺得心中有種感覺在滋生,而他很清楚那讓他無法舍棄病床上的女子。
他不懂那種感覺,他們今天第一次見面啊!可卻好像怎麼也消除不了對她的在乎,只因為那抹微笑,就輕易的捕獲他以為不會為任何人跳動的心。
「二主,既然你要殺她又為什麼要救她?」醫生也發現他對那陌生女子的關心,更沒有忽略他方才慌張的抱著她沖進診療室的情形。
單夙楓總是一副冷漠的模樣,就連黑海原也拿他的孤傲無可奈何,今天卻看見他匆忙的帶著一個陌生人闖進診療室,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他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這不關你的事。」
單夙楓淡漠的目光掠過他,讓他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殺她,是盡了他回到黑海的義務;救她,只是因為他舍不下,至于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他不清楚,現在他只能期望她醒來之後能夠弄清她在心中的定位。
同時單夙楓心悸了下,因為黑海內還沒有人知道黑海原亡故的消息,而他也知道他正要求黑海的人員來救凶手,不過他已經深受那抹輕笑的迷惑,更不介意往後得時時刻刻保護她。
現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救醒她。
單夙楓回想起她中槍的那一幕。
她在嘲笑死神?
不!他不準她那麼輕賤生命,他一定要救回她!若該終結也得由他來。從此刻起,她的命應該屬于他,即使他們的身份不允許。
「救醒她,不然你們也等著當植物人。」單夙楓又將醫療的難度提升了,他要的不只是活人,而且要一個能再對他笑的人。
一旁的醫護人員讓他堅決的口氣駭著,準備手術器具的手也不禁顫抖,因為在場的人都很清楚,要救活被子彈貫穿頭部的人是不太可能的。
「是,我們盡力。」
醫生使了個眼色給待命的護理人員,一個護士立即拿起剪刀,另一只手則拉起她的頭發。
單夙楓見狀立刻沖到護士身旁,並奪下她手中的頭發,陰寒的問道︰「你要做什麼?」
「我……」護上讓他的態度嚇得連話都說不太出來。「我……要……把她的頭發……剪掉啊!」
替這個女人剪頭發有什麼不對嗎?這是手術的步驟啊!
單夙楓感覺到範遲荷如黑緞般的頭發在他掌中仿佛是活的,輕柔的觸感讓他舍不得放手,它似乎是不願被剪短而無聲的哀號著。
「二主!再耽擱下去,她就真的沒救了。」醫生也看清了單夙楓對她的態度特別,但為了跟死神搶時間,他打算將單夙楓請出去。
單夙楓將範遲荷的頭發梳理整齊後,由口袋中取出一條手帕將頭發綁好,才拿過護士手中的剪刀剪斷近七十公分的頭發,將頭發緊緊的握在掌中。
「救活她。」
單夙楓留下了一句話後,就帶著她的頭發離開診療室,但舍不得離去的他還是站在窗外看著室內的醫護人員準備動手術,里頭的護士拉上了窗簾,將他完全的隔絕在外,就算他心急也看不到手術的情形。
手術的過程是一段漫長的等待,單夙楓壓抑著內心的焦急,沉穩的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數小時過後有人來向他報告消息。
他不由自主的握緊手上的頭發,知道來人一定是向他報告關于黑海原的消息,他也知道他正利用黑海的人員來救凶手。
但是他向自己發誓,他一定會保住她的性命。
初春的輕風帶著些微涼意,似戲謔似輕撫的撩撥著室內純白的窗簾。
範遲荷緩緩睜開雙眼,全身虛軟無力沒辦法移動,想轉個頭都很困難。
不知過了多久,知覺漸漸恢復後,她才發現全身上下插滿管子,喉頭的干澀讓她想伸手去拿茶幾上的玻璃杯,勉強拿取的結果,卻听到玻璃杯由桌上落地時清脆響亮的碎裂聲。
範遲荷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再度閉上眼楮休息,不久听覺靈敏的她就听見有人開門的聲音,並刻意壓低了腳步聲向她走來,之後就站在床邊看著她。
不喜歡讓人注視的範遲荷勉強的睜眼看著他,迷蒙的雙眼還認不清來人,就听見對方興奮的聲音。
「你真的醒了?」戚皖棠興奮的檢查範遲荷的瞳孔和她身上關節的反射情形,在確定一切正常後,他給了她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別急著想說話。」戚皖棠看見地上碎裂的玻璃杯,知道她是口渴了,連忙打開抽屜拿出新的杯子,自水壺倒了些水進杯子後,用棉花棒沾水潤濕她干澀的唇瓣,不過沒多久他就將棉花棒收回了。
他看到她眼底的失望,連忙解釋道︰「你還不能沾太多水,等到你腸道功能都恢復正常之後才可以。」
「醫生說得還真準,說你三天會醒還真的醒了,這幾天除了護士照顧之外就是我在照顧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戚皖棠似乎在她眼里看到疑問,不過他一下子就意會到他沒有自我介紹。
「我是戚皖棠,我知道你不認識我,我就是那個開槍打你的那個人的朋友。」他連珠炮般不停的說著,「再觀察個兩、三天,你身上的管子就可以拿掉了,這幾天可能會很難過,不過等到確定你能自己呼吸,我就會幫你把呼吸器拿掉。」
範遲荷被他又快又急的解說弄得有點迷惘,但是她還是以唇形做出「謝謝」,這時她突然發現他說的是一口標準的中文,但這里是沙烏地阿拉伯啊!
戚皖棠也發覺她的疑惑,又解釋道︰「開槍打傷你的人告訴我你會中文。我母親是台灣人,所以我從小就會說中文。」
範遲荷無力的輕笑,卻扯動了喉頭的管子,讓她不舒服的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