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病,我沒有出現幻覺,我真的是被狗給咬了,傷口還很大。」他指著自己的右腿,那里完整如初生嬰兒的肌膚。「傷口呢?」醫生以探究的眼神盯著他,像在看一個精神病人,他根本就是把他當成了被害妄想癥患者。
「已經愈合了。」這老家伙是什麼意思?不相信?
「你所形容的那麼大的傷口居然會在二十四小時痊愈——這位先生,我看我幫不了你,你還是去神經科看看吧!這種病坦然面對是第一要務。」老醫生誠懇地點點頭,試圖說服他面對病情。
「我沒有不坦然,我也沒有不面對,我的精神沒有問題,我是真的被狗咬……我我我跟你說不清楚,你給我開一針狂犬疫苗。」
在他近乎瘋狂的堅持下,到底還是為自己爭取到一針狂犬疫苗,然後被一個胖護士按著扎在了雪白的上。
媽的,這兩天他遇到的都是什麼人啊?
第2章(1)
撅著疼痛的蹲在車站,謝奇烽意外地發現山妞大夫仍舊蹲在那里,寸步未離。她在等人?
回香格里拉的車還要再等兩個多鐘頭,他懶得跟她打招呼,怕再招惹上什麼麻煩,就這麼一左一右地蹲著吧!充石獅子裝點門面。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謝奇烽覺得腿上的麻已經賽過他上的疼,他決定起來活動活動,猛一抬頭正看見從香格里拉開來的大巴。他興奮地迎上去,山妞大夫看起來比他還興奮,緊趕著跑到車門前停住了。
她等的人坐這班車來?
謝奇烽站在她的身後等著車上的人下來,只見她的眼神直勾勾地鎖定舉著導游旗的那名男導游。他赫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坐車又步行幾個小時從茨中到鹽井,只為向旅館老板詢問一個人的去向。
她要找的就是他——那麼矮的男人?
錯了錯了,他忘了要入鄉隨俗,這地方以男性黑胖為美,他這樣的長相在這地界估計想娶個媳婦都難,那男導游的長相在這塊才算是真正的帥哥。
避他誰愛誰呢?
謝奇烽將背包扔上車,就等著回香格里拉了。也許是太無聊了,也許是人好奇的本性,他忍不住偏過頭來望向窗外,目光始終追隨著她。她的眼神卻絲毫未注意到他的存在,全身心地看著她尋找已久的男人。
那男導游揮舞著小旗子將一干游客送上賓館派來的旅游車,終于在她的緊迫盯人下憋不住了,大步走到她的跟前,停住。
「你老跟著我干什麼?」
「我找你很久了。」
謝奇烽坐的位置正好听得真切,她的聲音軟軟的,卻充斥著堅持。
「你找我干什麼?」導游點了一根煙,猛吸上幾口,「我听幾家旅館的老板都說了,你四處找我,他們還以為我欠你錢了呢!」
她咬著唇半晌吐出幾個字︰「你說會來找我的。」
他吐出幾個煙圈,冉冉地噴上她的臉,「有需要我當然會來找你。」
「你說會娶我。」她的下巴抵在胸前,聲音低沉卻清晰。
謝奇烽猜她就是為了這檔子事找那男的,瞧那男的神色,他也猜到答案了。
「我怎麼會娶你呢?我怎麼會娶你?」
丙然,給謝奇烽料到了吧!
山妞大夫也不反駁,只是固執地重復著︰「你說你會娶我的,你說過的。」
她的堅持引來眾多游客的側目,導游臉上繃不住,不自覺地抬高了音量︰「你想怎麼樣?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還看不出來嗎?」
「可你說你喜歡我的,是你說的,你還說你會娶我。」沒有什麼了,她只剩下堅持這最後一項。
男導游忽然不屑地大笑起來,「我怎麼可能娶個山里妞進城呢?你甚至連抽水馬桶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話引得周遭那些從城里來觀光旅游的客人們哈哈大笑,山妞大夫盯著那些臉。他在笑,她在笑,連她徒步追了半個縣城的男人也在笑。在眾多的笑臉中只有一個人的嘴抿成了一條線,安靜地盯著她。
是他——那個奇怪的城里男人。
山妞大夫提了提肩上的背簍,朝大巴上擠去。原本寬大的大巴因為她的擠入顯得有些矮小。車上的人都看著她,不知道她想干些什麼。山妞大夫沉默地背著背簍擠到謝奇烽的身邊,坐下。
售票員押了過來,「阿妹啊,去哪塊啥?」
山妞大夫偏過頭來盯著謝奇烽,「你去哪里?」
「我當然是回香格里拉。」一分鐘以後,謝奇烽將為自己的誠實而後悔終身。
「我去香格里拉。」山妞大夫從兜里掏出今早謝奇烽塞用做答謝她的那些紅色鈔票遞給售票員,「多少錢啊?」
售票員抽了一張,把剩余的紅色鈔票連同一些零錢還給了山妞大夫,還熱心地勸她︰「我整天在大巴上看著這麼些個男人,那個導游漢子成天夾在女游客中,沒得要頭啦!還是這位小扮看著爽氣,跟著他準沒錯的。」
山妞大夫眯起眼對著售票員大姐展現大大的一朵微笑,隨後誠懇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你會的?你會什麼?」謝奇烽听得牛頭不對馬嘴,直覺這中間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
她以他從未見到過的燦爛笑容瞄準他,發射,「我會好好跟著你。」
「……啊?」他中彈了。
去香格里拉的路有點漫長,一男一女兩個人就這麼干巴巴地坐著,感覺怪怪的。
趁此時機謝奇烽想確認一下自己的听力和理解力,「你剛剛說跟著我,只是說說的吧!」
「當然不是,我不是已經跟著你了嘛!」山妞大夫眨巴眨巴明媚的大眼,滴溜溜地看著他。
「你跟著我干什麼?」她有纏男人的毛病嗎?纏不到那個就開始纏他這個?哦媽高德,你到底是派個人來救我還是派個人來害我?
「知恩應該圖報是不是?」山妞大夫問得直白,「我救了你,你應該報答我,讓我跟你去城市吧!」
「你知道我去哪座城市嗎?你知道我是好人壞人?你不怕我把你給拐賣了嗎?」山妞就是山妞,太單純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妞大夫手里多出一根草,謝奇烽看著眼熟,出于本能他捂住自己的鼻子,「你……你你你想干什麼?」
「你要敢使壞,我就燻死你。」她依舊那麼爽朗——爽朗朗地道出自己的計劃。
他想,待會車中途停下來的時候,他應該去買個口罩。算了算了,他勸慰自己,不就是帶個山妞進城開開眼界嘛!容易。
不過他心里還是直犯嘀咕︰「不是說施恩不求報嘛!」
山妞大夫斜眼瞧他,「我沒讀過什麼書,沒听過這句話。」
謝家老大悶哼︰「知恩圖報這句成語你倒是爛熟。」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答著答著就到了機場。謝奇烽這才想起,「你帶身份證了嗎?坐飛機要帶身份證。」
山妞從背簍里模啊模地模出個身份證來,「給。」
「你倒是證件齊全。」謝奇烽蹙眉,他原本還希望她沒帶身份證,以此為理由不帶她回城呢!
她低低地回說︰「本來打算登記結婚的。」
他啞然,還是換個話題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認識這麼久了,你都讓我喊你‘大夫’,你到底叫什麼?」
「我干嗎要告訴你?我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時候考慮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打定主意跟我進城的時候想什麼呢?」她不說他不知道自己看啊!謝奇烽低頭看她的身份證——「木、阿、哭?你叫木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