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會不會……
臨守身引著自家主子來到酒樓,那里早已座無虛席。花了大價錢從別人手里買了個座位,主子坐著他站著。
什麼時候菊城酒樓的生意好成這般?
抓了個小二哥,人家湊到他耳邊告訴這對主僕——這些人啊都是沖著樓上煮酒的賀夫人來的。
賀夫人?怎麼又跑出個賀夫人?
臨老九滿心的期待瞬間化為泡沫,沒了。
可細想想他又覺得慶幸,幸虧不是她,幸虧……否則他還真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位變成賀夫人的駱舫游。
這樣想想他自己就笑了起來,她怎麼可能是賀夫人?若她當真嫁了人,老爹在信中定會對他說的,會罵他不懂得惜福,把個好好的姑娘送給別人做了媳婦。再者,她的日子斷不會淪落到上酒樓為人煮酒的地步。
是他想太多。
賞了小二哥一錠銀子,臨老九打听著︰「這位賀夫人煮出來的酒當真如此了得?」
小二哥笑答︰「是否了得,小的沒福氣嘗,自不好說。但只看那麼多人等在此處要一嘗她煮的酒,便也知其本領非凡。」
臨老九抬頭四顧,可不是嘛!這麼多人苦苦守候在此,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賀夫人每日只煮四壺酒,清晨一壺,午後一壺,黃昏一壺,掌燈一壺——每壺酒邀四位客人共賞,這一天也就是十六位客人有幸喝上她煮的酒。」
說到這兒,臨守身趕緊拿起手中剛才小二哥遞過來的,他尚且不知做何用處的牌牌,那上頭寫著四二六,他頓時傻了。
「我說小二哥,我們不會是第四百二十六位客人吧!」
「是啊。」
「那今日第幾位客人有幸上樓品酒?」
「手持一五七至一六零號牌的客人。」
臨老九一听,下巴差點沒掉在地上,砸著自己的腳面。如此說來,他們前面還有二百六十六位客人,按照一天十六名客人可以品嘗到美酒來算,他們還得等上十六天——要半個月這麼久?
他拉著臨守身就往外去,「走走走,白在這里耽誤時間。」
「九爺,既然這麼多人都甘心等在這里,必然有等待的意義。」
「這位爺說得對。」小二哥趕緊著解釋,「有時賀夫人會心血來潮多煮一壺酒請坐在樓下與她有緣的人同她共飲。席間,她會與人隨便聊聊,有幾位做生意的金族人士曾有幸同她對飲,他們都說與卿一席話,勝遇財神爺。據說某位爺依照她的話做了幾筆生意,就此大富大貴起來。」
臨守身滿臉不信,他轉而望向九爺,卻發現主子正陷入沉思中,莫非主子倒信了這些坊間傳言?
為了證明所言非虛,小二哥還為自己的話找證據,「你看看,看看這些坐在樓下等了多日的客人,不是金族商人就是青衣讀書人,讀書人是為了附庸風雅,那些每日真金白銀過手的商人可純粹是想充實自己的錢袋子。」
臨守身放眼望去,可不是嗎?人群里還有幾張熟面孔,平日里經常帶貨路過臨家碼頭,那可都是有名有望的大商人,絕不會花些無聊錢在這等風雅之事上。
「看來,這位賀夫人還真有幾分財運呢!」
听了這話,小二哥不禁嘆起氣來,「財運旺有什麼用,家道運不好,還不是淪落到為人煮酒謀生的地步。」
臨老九忽然來了興致,捉著小二哥問道︰「這話怎講?」
「听賀夫人身邊的丫鬟說,賀夫人為了一樁婚事蹉跎了許多年,到底還是沒嫁掉。今年開春好不容易覓得良人,這嫁了人不過才三五個月,夫君就故去了。婆家人嫌她命太硬,過門沒多久就克死了人,便將她趕了出來。她又沒臉回娘家,只好憑著一手煮酒的工夫在外頭討生活。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倒也還圖個清閑自在。」
听了這話,臨守身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望了望自家主子,九爺垂下的眉眼是否與他想著同一件事?
這位賀夫人不會剛好是他們的某位老熟人吧?
按照小二哥的話,再等上十六日,他們便能確定這位賀夫人是否是他們認識多年的老熟人。可這樣干等下去,等得臨老九心都焦了。無論如何他也得盡快見到賀夫人,看一看她的廬山真面目方好。
想個什麼辦法呢?
買號牌!
臨守身替自家主子放出話來︰自第一百六十一至一百六十三——這四張號牌任一張值了大價錢。只要他們的主人肯與臨九爺換一換號牌,百兩黃金雙手奉上。
對別人來說多等上十六日或許無所謂,對臨老九來說如今是刻不容緩,他必須見到傳說中的賀夫人。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重金之下必能如願。臨守身剛通過小二哥放出話去,一盞茶尚未喝完,四張號牌全都遞了上來。遵照九爺的指示,臨守身不偏不頗,四張號牌全都接了過來,四百兩黃金換來單獨相見的安寧。
這一夜,對臨老九來說絕對是個不眠之夜。
與駱舫游那最後一次相見的場景又上心頭,她的一顰一笑,一字一句,一言一語,一轉身一蹙眉全都寫在了他的眼前。
想甩都甩不掉啊!
想見到她,想確定她過得好不好,想讓她替他解開那個酒和水之謎,可他又無比害怕見到她,怕那位傳說中命太硬克死丈夫的賀夫人就是她。
這樣輾轉反側,未到天明,他就已起身梳洗妥當去酒樓等著了。
小二哥迎著他一路上樓,進了一間寬敞的大房,小二哥停住了腳步請他先等一等,「這位爺,按照賀夫人的規矩,她會將煮酒的器具準備好再請您進去。你先在這里歇歇腳,待一切準備好,會有位姑娘來迎你進房的!」
已等了一夜,不在乎再多等幾刻的臨老九點了點頭,兀自站在房里欣賞起了牆上懸掛的字畫。隨便一瞧便知那些字畫皆出自名家之手,不像是酒樓里懸掛的普通物件,怕都是賀夫人一路帶過來的。
餅了片刻,果然如小二哥所言,珠簾後頭盈盈然走來位姑娘,他尚未看清她的面目,那姑娘忽然轉身快步向里去了。
沒等臨老九弄清怎麼回事,里頭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傳出話來——
「抱歉,賀夫人不為你煮酒。」
啊?他花了四百兩黃金,等了一整夜就等到這麼個結果?
臨老九盡可能平心靜氣地為自己要個理由︰「請問臨某什麼地方犯了賀夫人的忌諱,讓夫人不願為臨某人煮酒一杯?」
漢子也不多說,叫了小二哥上來請臨老九出去,「賀夫人說了,若再見此人,她便離開菊城,再不在此地煮酒待客。」
這下子可嚇壞了小二哥和店老板,賀夫人一走,他們這酒樓的生意可就少了大半,這不等于送走了財神爺嗎?什麼客人都可得罪,開門做生意這財神爺哪兒得罪得起啊?
小二哥趕忙上來請臨老九離開︰「客人,這位客人抱歉得很,不知您哪里觸了賀夫人的霉頭,犯了她的忌諱,她就是不願為您煮酒,我看您還是請回吧!小店有什麼做的不到之處,您還請多擔待!擔待啊!」
這不是擔待的問題,是臨老九被這位未曾露面的賀夫人給弄糊涂了,「我哪里做得不對,何處做得不好,你總得告訴我吧!跋我走,也得給個理由不是?」
「這個……」小二哥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實話跟您說了吧!客人,賀夫人來我酒樓也有一段時日,從不曾趕走過任何一位客人,您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就更加怪異了!
听說自家主子被趕,臨守身慌忙站出來想為主子討個公道,不想卻被臨老九給攔了下來,「莫要惹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