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未出,一個人死了,剩下那幾個早嚇得屁滾尿流,逃命去也——這就是所謂江湖第一鬼無須拔劍,只要他用眼神盯著對方,對手就被殺死的傳聞。
宜寞總算是領教到了他的厲害,「古怪,他……」
「他天生面部肌肉僵硬,不能笑也無法哭,只能板著一張死人臉,只是看上去比較可怕而已,其實他好羨慕別人可以笑的。」兮時毫不客氣地揭開了古怪的秘密。
說白了,他就是一只紙老虎——當然僅指他不動手的情況下。
要救的都救了,救不了的也無須再做無用功。兮時拉著宜寞欲離開,「咱們也走吧!」
「再等等!」宜寞忽然想起了什麼,開了偏門奔向危險的外院,那里正是銀車所在,自然也是眾多山賊攻擊的目標。
「你還真以為這命不是你自己的,所以不心疼啊?」哪里危險往哪兒沖,他這不是不要命嗎?「喂!你到底往哪兒去啊?」
飛身上前,她始終跟在他的身後,可憐玲瓏帶著笨重的身軀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好累哦!
乜家的人全沖著一個方向散去,在人潮里頭有幾個逆行的人便異常引人注目。
「宜世!宜世,你不要進去,家里已經很危險了,你快點……快點跟我離開這里!」
不管藉卉怎麼喊,宜世充耳不聞,只顧往二門方向跑。宜馭沒法子,只好護著大嫂追在大哥身後,「大嫂,你慢點,你還在流血呢!這樣跑下去怎麼行?要不然我去追大哥,你先出去躲躲好了。」「不行,我不能走,你大哥他是生我的氣,所以才會這麼不顧惜自己的安危,他就是要我心痛,就是要我後悔。」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什麼可以逼得他這輩子都不原諒她,所以她才會設下毒計想取兮時的命,如此蜿蜒曲折地結束宜寞的性命,讓他們之間的秘密永久得以長眠于地底。
她自願做宜寞的探子是為了嫁給他,她要殺宜寞還是為了永遠地留在他身邊,她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他。
這樣的愛到底是對是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只知道,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照現在這樣再做一次。即使知道結局是如此這般,她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不求宜世能明白她的心意,但求這輩子能守在他身邊。所以,就算流盡身上的最後一滴血,她也要守護她的宜世。
「宜世,你慢點……慢點……你要去哪兒,我陪著你,我陪著你,好不好?」
宜世誰也不理,直接沖向二門內的鵬舉廳,宜馭以為大哥是去拿開銀庫的鑰匙,慌忙提醒他︰「大哥,大宗的銀子都裝了車,估計這會兒已經被那幫天殺的山賊洗劫一空,剩下的那些銀子還管它干什麼?看這形勢,還是保命要緊。」
宜世撇下銀庫,沖里面跑去,這會子宜馭算是看明白了,「大哥,你是要去取祖宗牌位是不是?」宜世二話不說沖向祠堂,跑到門口腳步忽然剎住了,里頭有個人抱著一大堆的牌位正往外趕,他後邊還有一個姑娘和一頭熊也幫忙抱著他們乜家如此許多的牌位。
「二哥,你也在這兒?倒是跟大哥想到一塊了。」在這緊張關口,宜馭倒是挺佩服自己的鎮定,居然還有這閑工夫瞎聊天。可大哥和二哥這是怎麼了?都一言不發地盯著對方,宜馭忽然記起剛才他去神卜兮時房里的時候,大哥、二哥和大嫂神態也不同往常。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正想開口詢問,兮時沖著他喊了起來︰「乜宜馭,你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趕快把你們乜家的這些祖宗抱走!」她瞥了一眼玲瓏抱著的那兩塊牌牌,「這個什麼乜門孔氏是誰?還有孟氏……這個什麼妾室亞仙又是誰?」
「大哥、二哥的娘,我娘,宜幸的娘——都給我吧!」宜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從玲瓏的熊掌里接過三位娘,玲瓏兩只大掌一拋就把這四兄弟的三個娘都扔給宜馭了。幸好他眼明手快接得穩當,要是讓三位娘掉在地上……
瞧他嚇得這一身冷汗啊!
「不是讓你帶著大哥、大嫂先走嗎?怎麼又回來了?」自始至終宜寞只對著宜馭說話。
「大哥和你心有靈犀,也是回來取這些祖宗牌位的。」宜馭冷眼瞧著,大哥、二哥這是吵架了嗎?怎麼說話的時候眼神都不對啊?「二哥,家已不成家,咱們還是一起走吧!」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先一步休了那答兒,令她離開這有如戰場一般危險的乜家。
宜寞與宜馭想到一塊兒去了,捧著祖宗們的牌位這就往外奔去。
「要走你們走,我死也不會離開這里,這是我們的家,沒了這里,我們還能去哪兒?」一直沉默的宜世突然開了口。
宜馭知道大哥為這個家付出得最多,也最是放不下,可都到了這步田地,再留下去只是圖給自己增添危險。
「大哥,俗話不是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只要咱們人沒事,重新建立起乜家,終有一天我們會再回到這里的。」
也不管大哥願不願意,宜馭拖著他就往外走。宜世的牛脾氣上來了,拖也拖不走。他甩開宜馭的手,搶過宜寞懷里的那些祖宗牌位,固執地坐在祠堂的地上。
「今天我還就不走了!他們要殺也好,要搶也好——隨便!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待著,陪著咱們乜家的這些先祖們。」擼起袖子,他細細地擦拭著那些牌位,將牌位上的每個字都印進自己的心里,他的腦子里再不想裝下其他東西。
藉卉捂著傷口蹲到他的身旁,想將他扶起來,他依舊紋絲不動地坐在那里,她卻因牽動傷口而不住地流著冷汗,「宜世,我知道你生氣,我知道你失望,不管你有什麼脾氣,咱們離開這里再說,好不好?」
「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這兒。」他看也不看她,只是抱著牌位,目光呆滯。
眾人因他而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忽听外面一片喧囂聲,向外望去,乜家已是火光沖天。
「他們放火了。」
兮時平靜地陳述著事實,卻激起乜家人的強烈反應,宜馭頭一個紅了眼眶,「這幫畜生!搶完了,還一把火把咱們的家徹底燒掉。」
這時候再想其他根本毫無意義,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宜寞拖著宜世往外走,「快走吧!再不走怕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大火順著屋檐迅速蔓延開來,很快便燒到了祠堂這邊。宜世仍掙扎著不肯走,兮時無法再作勢不管,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再將他像包袱一般直接丟給玲瓏馱著。
在他們踏出祠堂的下一刻,原本放置牌位的案台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不——」
宜世大喊一聲,昏了過去。
第十三章分道揚鑣(1)
乜宜世這一昏,足足昏了兩天三夜。待他醒來的時候,已身在離安北城百里以外的地方——那是兮時的一處別院。說是曾經幫一位富人佔卜,助他避過災劫,這處別院便是佔卜所需的費用。
雖然她好幾年也未曾來住餅,可常年守著別院的下人始終將宅子打掃得干淨整齊。兮時他們一到,曾在明朝皇宮里任職的廚子便為他們奉上了豐富可口的菜肴。
自打到了這里,藉卉便時刻陪著宜世,沒有踏出過房門半步,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古怪吩咐下人送進來的。她不想離開宜世,也無法面對宜寞和兮時。
她該恨他們的,是他們毀了她和宜世曾經親密無間的夫妻關系。可是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是宜寞救了宜世,把受傷的她和昏迷不醒的宜世帶到這里悉心照料的是她幾次三番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兮時。他們一天三遍地請大夫進來探視宜世的病情,不曾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