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得還好嗎?石頭……和我都很想你。」
有他這句話,再苦再累她也不覺得怎樣了。將溫熱的液體從眼眶硬逼回去,她仍是目不轉楮地直視前方,就是不看他,「還好。就是……」
她正要說些什麼,有其他的侍應生將邵決點的夜宵端了過來,她按規矩將吃的東西一盤一碗挪到桌上,擺放整齊,盡一個侍應生的職責。
「你吃過晚飯丁嗎?"他看著她忙碌又熟練的姿勢,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白晶晶不會虐待你,到現在還不讓你吃晚飯吧?"
「我們上兩班,今天我晚班,晚飯和中飯一起,下午兩點吃的。」
現在都凌晨兩點了,她不餓嗎?他要控告白晶晶虐待員工,剝削勞動者,他一定要告她,「這些東西,我不吃。我給你留著,你工作完了以後吃,好不好?」
他近乎懇求地期望她照顧好她自己,那口吻結婚五年她從未听到。是不是夜色會讓人更迷惑、更感性?平日里說不出的話在夜色里都吐露出來,包括來不及傾訴的感情。
將他撥到一邊的吃食重新放到他面前,石墨溫和的口氣邵決已經好久沒听到了,「這些你自己吃吧!我們結束工作以後有宵夜的,白總經理都有安排。」白晶晶是個干練的管理者,也是體恤下屬的好老板——沒娶地,也許是邵決的一項損失呢!
他吃飯,她不再說話,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或許是太餓了,或許是這種一坐一站的方式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直到他吃飽喝足,他們再也沒有其他的交談。
不能老是賴在這兒,邵決自有解決之道,他點了一大堆吃的東西,號稱要打包帶回家。偏過頭,他以客人的眼神對上石墨,「東西太多了,你幫我拎到停車場。」
客人點名需要,她無法拒絕。石墨拿出公事公辦的表情上前拎那些東西,他將其中裝筷子的那個袋子交給她,自己拎了其余所有最重的東西。
走向停車場的這一路,即便他能沉默,她也無法克制五年來的種種習慣性擔心。
「廚子不在家,你可以叫外賣,或者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里買些容易做的食材嘛!再不行,你帶著石頭回婆婆那兒吃也行啊!總之,別忽視了石頭,別虧待了自己的胃。」
「還有,天漸漸涼了,你有空的時候把石頭和你自己秋天的衣服找出來,有些要晾曬一下,有些可能要送到洗衣店熨燙。我不在家,你交給打掃衛生的鄭阿姨去做這些事,別忘了就好。」
「別再讓石頭去游泳了,他游泳以後喜歡猛吃冰淇淋,如今早晚都比較涼,凍著可不好。他要是不听話,你也別太寵著他,該罵的時候要罵,該做壞人的時候還是得拉長著臉做壞人……」
「你忙歸忙,午飯還是要準點進食,別拖到下午三四點,用下午茶的時間解決。不行的話,就讓小宋秘書給你買到辦公室里吃。不喜歡吃外賣就讓廚子照我平時開的單子給你做,再讓司機拿去公司給你。我那些單子廚子都知道的,你吩咐一聲就行……」
邵決手里的外賣灑了一地,他空出兩只手只為了緊緊擁抱她。
「我愛你,老婆。」
「啪!"石墨手里的筷子折成了兩段,反正他打包帶走的便當都撒了,留著筷子也是多余。
惟一值得收藏的,只有她等了五年的答復。
這場愛,真的錯了嗎?
第九章
忙碌的工作讓邵決忘了時間,已經下午兩點點了,肚子確實有點餓,還是先找點吃的墊肚子吧!
「小宋,你幫我……」
「忘了吃午餐吧?我給你送便當來了。」石墨搖搖手里的便當盒子,靠在門邊微笑地望著他。
看到她,著實有些意外。換作以前,他一定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將便當放到他面前,再泡杯茶端到他手邊。今天難得見到她,邵決興奮地從椅子上躥了起來,奔到門口他握住了她的臂膀,「你來了?"
他的興奮勁有點嚇人,她避開他的攙扶,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順手抄起他的茶杯就要給他泡茶
「不用了,我自己來,你坐著吧!我給你倒杯水,你喝咖啡還是茶?"
「我從來不喝茶的。」
她微笑地望著他,卻讓邵決無所適從。結婚五年,他居然不知道她從不喝茶,以前他實在太忽視她了,現在從頭開始注意她的生活,還來得及嗎?
茶水放在她的手邊,從她離家開始,她就沒再主動找過他。今天來,是為了公事吧?他不想談正事,怕說完她立刻就走,他們再沒了見面的機會;可不談正事,他又找不到話題。
「是白總經理要我來找你的。」石墨開口將文件放在他桌上,「白總經理讓我把這些東西給你。」
邵決快速地翻閱了一下,這些文件都是無關緊要的公函。即使白晶晶真要給他,完全可以通過傳真,親自派個人送過來,還派她?
白晶晶,你真是太偉大了,我實在是愛死你了——此愛非彼愛啦!
「哦!"邵決滿臉嚴肅地盯著手上的文件,一個字沒看進去,「這些文件我要仔細看看,恐怕要讓你在這兒等了。」即使不能跟她交流感情,就這樣相對著也是美好的事。
石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傻乎乎地站起身來,「你先看吧!我在外面等你。」
「不、不、不……」邵決將頭搖得跟潑浪鼓似的,
「我習慣了看文件的時候,對方公司的人等在我面前,這樣即使有什麼問題雙方也能及時溝通、你就坐這兒吧!咱們閑聊聊,這樣有助于我緩解壓力,提高工作效率。」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簡直是在用自己的人格撒謊。
是太相信自己老公的人格,還是壓根不想懷疑他的目的,石墨端坐在一邊,無語地坐著,以前,在沒結婚以前,每次她來給他送便當的時候,就是這樣靜靜地坐著。
不是不想打擾他,那時候是不敢打擾他。
「我送石頭上游泳課了,他好像挺喜歡水的。」找不到話題,兒子是最安全的焦點。
石墨心底里也想知道兒子的近況.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對石頭,她始終懷著一份歉疚的心,是她離開了那個家,離開了兒子,她不知道待石頭成年後能不能明白她所作出的這些決定。
所以,她只能盡其所能多為兒子做點什麼,算是彌補。
「我……租了一套公寓,雖然不大,但好歹算是安頓下來了。我想等石頭有空的時候,接他過去住兩天。你看,行嗎?"她的話有著商量的成分,她不想打亂兒子和他爸爸的生活,離開那個家的人是她,需要適應的人也只有她一個。
邵決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將飯團塞進了嘴里,擠得滿滿的。咀嚼讓他有了思考的空檔,他需要消化的是她在外安家的事實。
她徹底地與他倆的家劃清了界線,再也不打算回到那個世界了嗎?
吞下飯團,他順道吞下心底的失落。他忽略了五年來他倆的婚姻,現在輪到他被忽略的時候了。
站起身,他急匆匆地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她愣了,她只是想見見兒子,他不用做出這麼大的反應吧?!
難道那天夜里,他那句「我愛你,老婆」是她的幻听?
他不理她的驚愕,拉著她的手臂向外走,「還愣什麼?你不是要接石頭去你那兒嗎?我們現在就去接他,我和他一起去你那兒。」
有他,有石墨,有石頭,有他們三個人的地方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