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上的事告一段落,現在要好好處理家里的事——為什麼要離婚?」
在他的心目中,是不是工作永遠都排在家庭之前?未央嘲諷地笑著,他為什麼要娶她?娶工作不是更合他的意嗎?
「將工作安頓好了,我才能給你更安定的家。」他是男人,即使在中國這個社會,大多數的女人仍要工作,但在他的心目中,養老婆是他的義務。不是他大男子漢主義,是他身為丈夫,對自己,對愛人的苛刻要求,「所以……現在……告訴我,為什麼要離婚?」他終于還是問出了口,臉色異常的肅穆。
他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質疑的口氣與她說話,望著他難得的厲色,未央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還是你認為我……冷落了你?」他昨夜除了看她的睡顏,就是上網找資料,尋找了女人離婚的幾百種理由,看來看去這種是最符合他們倆實際情況的答案——冷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地方冷落了她。
好吧!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承認有些時候他的確因為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她的情感需求,但那也只是有時候,用得著鬧到離婚這麼大嗎?
他絞盡腦汁尋找答案的時候,未央月兌口將心底里最大的理由倒給了他。
「因為你不愛我。」
「我不愛你?」
我不愛你?邵徹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他沉吟片刻再度反問︰「你說……你說我不愛你?」
邵徹忽然站起來,繞著飯桌來回踱著步,「你說我不愛你,你竟然認為我不愛你?我不愛你……你說我不愛你……」他的音調一聲高過一聲,連語氣也跟著急切起來。
褚未央沒看過這麼匆忙又無助的邵徹,傻傻地瞄著他,不知道該如何答腔。邵徹猛地轉身看見她緊張的表情,告訴自己,不能嚇到她,他用盡全身的冷靜才能平靜地坐回位子上,「好!現在,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說我不愛你?」
為什麼?說到他不愛她的罪狀,那可太多了。只是,現在說還有意思嗎?還能挽回什麼嗎?他們都要離婚了,既然是離婚,所有的一切不是都走到了盡頭嘛!即便將一切說清楚,也只是讓她看到這段愛情更殘酷的面孔,她不要。
搖頭,她什麼也不想說。
邵徹火了,他騰地站起來,沖她吼,第一次,「說!我要知道,你就算是判我死刑,也要讓我知道死的罪名吧!」
他……他凶什麼凶?結婚三年沒被人這麼凶過,都快離婚了,他居然對她凶?未央委屈地癟著嘴,哼出一句︰
「你就是不愛我,你都不吃我做的菜!」
不吃她做的菜?他什麼時候不吃她做的菜了?每次加班或者出差不能回家的時候,他最想的就是吃她做的菜,這—條罪狀不成立,「我什麼時候犯下這條罪狀?說來听听。」
這說起來可就長了,未央指指桌上的油煎包,罪狀在此,「你以為我忘了嗎?結婚沒多久,有一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去給你買油煎包,我排了很長的隊,還走了很久。可是回來以後呢!你居然說你不吃,從此你只吃那種三件套——牛女乃、蔬菜沙拉和吐司。」
今天三件套不在場,說服力不夠強。可是,未央依然氣勢洶洶地發出指控︰「你憑什麼用你的喜好固定我的生活?你這是愛我的表現嗎?」
被她這麼一凶,邵徹的神經霎時間緊張起來。他差不多都快忘了這件事,現在回想起來他只覺得飄渺的印象正穿越在他的腦海中。
「你喜歡吃油煎包?」記憶中,每次吃油煎包,她都是象征性地吃上幾口,反倒是買給他吃的意思比較多一點,「我不要你那麼辛苦,我不要你為了讓我的早餐吃得能豐富一些,把自己累成那樣。」
他永遠記得她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跑到那麼遠的地方買早餐,然後再風塵僕僕地跑回家的樣子。捏著她冰冷的小手,他的心疼就像放在油上煎的包子。再說,那麼油膩的東西對她的身體不好,他不想步入中年就成了鰥夫。
「未央,」他貼近她,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她相信他是真的因為愛她,才那樣做,「我究竟該怎樣說才能……」
「你不用說,我只知道我很費心地去廚藝館學習怎樣做菜,你卻嫌東嫌西,什麼也不肯吃。」未央打斷他的話,就怕心一軟就拜倒在他的溫和之下。
邵徹重重地嘆了口氣,雙手握拳坐在椅子上,「我也是人,一個正常的,自私的男人。我當然也希望自己的老婆能夠燒得一手好菜,入得廚房出得廳堂,我更希望你的廚藝足以媲美第一大廚。可是,我不要你為了成為大廚師而傷害自己的身體。」
呃?未央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傷害自己的身體?她不是小說里那種燒幾個簡單的菜,會拿自己的手指當配菜,鮮血做調料的笨蛋,她哪里傷害自己的身體了?
「還記不記得?你去學廚的那幾天,家里天天吃大葷。有一天晚上,你不停地上廁所,拉肚子,結果拉到月兌水,還是我抱你去醫院的。」
記得,她怎麼會不記得,就是因為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當他否定她學廚的行為後,她才更加生氣更加傷心。覺得他不尊重她,不愛她,所以才會做出這樣殘忍的決定。她抿著嘴,回想起那段時間的傷心,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抱緊賴皮,她需要一個依靠。
瞧她的表情,邵徹知道她又誤會了,「我不是不喜歡你做的那些菜,但我不要你為了我,拼命地逼自己,逼到傷害身體的地步。」
要怎樣說她才會明白,他愛她啊!就是因為太愛了,所以才會決斷地為她做出他認為最好的決定,所以才會讓她誤以為他不愛她。
「每天你在家,我要你好好地休息,擁有最快樂,最閑情的生活,我不要你為了我一時的口月復之欲,累壞你自己,甚至吃到上吐下瀉。」
真的是這樣嗎?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因為愛她嗎?未央糊涂了,也許是因為強壓在心底的那層隔膜已經太久了,久到她都不敢相信他愛她,出乎她想象地愛著她。
不能給自己希望,每一次相信他依然深愛著自己,到頭來未央總換來深深的失望。這一次索性不抱任何希望,也許對他或對自己來說會分開得更輕松一點。
攀著賴皮的爪子,未央不敢看他的眼楮,怕自己被他眼中迷幻的情感所摧垮,更怕自己自作多情地再深陷一次。
「你不用找那麼多借口,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你部不讓我陪你上街買衣服?我看到了,你衣櫃里多出一件新衣服,根本就不是我買給你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多出了這件衣服。還有,你都不讓我為你熨衣服!」
她的指控在他看來,簡直就是「莫須有」的罪名。也許真的是因為讓她呆在家里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她都已經開始心里長毛,成天就知道胡思亂想。
「我不要每天穿著西裝、襯衫上班,我不需要你每天清晨起來幫我熨衣服,我也不要你放著喜歡的電視劇不看,在熨衣板前磨蹭。你是我老婆,只要你覺得我沒問題,穿不穿西裝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還有——」
邵徹從衣櫥里找出她所說的那件衣服,抓在手里不斷苧在她面前搖晃,「看清楚了,這是人家廠商贈送給編輯部的。我隨手挑了一件,這段時間不是工作忙嗎?所以就忘了回來跟你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