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在這時候停止的,這是整首曲子的高潮,也是最難演奏的地方,為何……
蕭何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結局,緩緩地站起身,回首四望,向 的出現倒是讓他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說好了今天我請你去我家吃飯,我結束工作正好路過這里,順道開車來接你。」蕭何好像沒有買車的打算,他在維也納的時候沒有學習開車嗎?
蕭何小心翼翼地關上琴蓋,拿起掛在一邊的衣服,準備離開,「我還在向陽飯莊打過工呢!可惜當時匆匆忙忙的,連個招呼也沒打,我就走了,這次去要好好向你爸媽道歉。」
「道歉就算了,別忘了讓他們把你當年打工的賬給結了。」
向 的打趣引來蕭何消失了許久的笑聲,「當時實在是太年輕了,做侍應生就覺得很苦。真的去了維也納,在那邊一邊打工一邊學習,那種苦勝過當時的千百倍。」
「你在維也納打工?」向 吃了一驚,以蕭何的家庭環境,他出國不是應該無須打工的嗎?「你爸媽沒接濟你?」
蕭何搖搖頭,過去的故事他不願提起,「我出國以後就沒再用過他們提供的一分錢,」這六年我什麼人也不靠,全靠我自己。」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嗎?如果他有足夠的經濟能力,他不會錯過最不該失去的人和愛。六年來,他用不斷的苦難累積起肩負坎坷的勇氣,只為了再見到她,不再錯過。
她在哪兒?他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嗎?
第七章
「來來來!快坐啊!」
一桌酒菜早巳擺好,向 全當這是為蕭何準備的接風宴。酒宴沒有擺在餐廳內。而是放置在向 的房間里,旁邊那架鋼琴是從他們的寢室里搬來的,還帶著蕭何熟悉的劃痕。
手撫著那架鋼琴,蕭何沒敢彈它,怕彈出過往的旋律卻只能讓自己更加傷心。向 月兌下外套迎面見到的就是這一幕,「這架琴需要校音了,過段時間我準備請個好的調琴師將它調一下。別愣在那里,快點兒過來坐啊!」
蕭何坐在他的對面,「這麼多的菜,我們兩個能吃完嗎?」
「我們兩個當然吃不完,再叫上兩個人不就吃得完了嘛!瞧!吃客來了。」向 蹲將向他沖來的小小的身影抱了個滿懷,「池池,今天有沒有乖乖地听媽媽的話?」
「向 ,你都結婚了?」這六年,他究竟錯過了什麼?「你的女兒居然都這麼大了?」
向 沒來得及解釋,他懷里的池池先叫了起來︰
「向叔叔,你是池池的爸爸嗎?」
蕭何無心之語觸到了孩子最脆弱的心房,向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向叔叔不是池池的爸爸,不過向叔叔會像爸爸一樣疼愛池池。」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蕭何听不明白,卻被孩子的眼楮吸引住了。那雙眼楮很熟悉,陷在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種不屬于這個年齡的陰霾。
他注視著她的時候,孩子也同樣用好奇的眼瞅著他。長長的沉默之後,孩子冒出清楚的問題︰「你會彈琴嗎?鋼琴……你會彈這邊的鋼琴嗎?」她的手遙指著蕭何身後的鋼琴,像是一種考驗。
半蹲子,他與池池對視著,「如果我說我會彈呢?」
「那你教我彈琴,媽媽不準向叔叔教我彈琴,可我想彈鋼琴。」
她將對母親的不滿發泄在外人的面前,因為這個外人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眼楮好像在哪里見到過。
蕭何長臂一攬抱起她,將她抱到鋼琴邊。向 走上去攔住他,「你別教她彈琴,她媽媽不喜歡她彈鋼琴。」
「我只是彈給她看,想學鋼琴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事。」這小女孩的母親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她彈鋼琴?好奇怪的母親。
池池坐在他的腿上,越過她,蕭何彈起了他最熟悉,也最容易流行的《迷霧》,還是七年前他跟池硯初識時彈的曲子。
這一次她會再次出現在鋼琴邊嗎?
是……是成曄的《迷霧》!
即使六年不曾听過成曄的音樂,她依然記得這首曲子。就是這首《迷霧》,讓她找到了迷失在網絡里的「降冥王」,從此她迷失了自己。這才有了之後或是美麗或是淒苦的愛情故事,才有了她的女兒池池。
是誰在時隔多年後再度彈奏這首曲子?是向 嗎?他極少在家里彈鋼琴,他彈的曲子也大多是他自己創作的,不會是成曄的曲子,更不會是多年前的舊曲。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里催促著她,池硯的腳失去了理智,奔到向 的房間,她停住了腳步,門被「刷」的拉開,她怔怔地看著那個背影。
那呼吸聲將熟悉的氣息傳給他,蕭何緩緩地轉過身來,他懷里的池池順著他的身體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媽媽。
「媽媽,這位叔叔很會彈琴噯!」
她的叫喊阻止不了兩個闊別許久的人彼此之間的對視。久久地相望,也追不回這六年的間隙。
懊說點兒什麼,蕭何這樣告訴自己。可張開的嘴卻什麼也說不出,面對那張他想念了六年的人,他竟然說不出半個字。
懷里的孩子叫她「媽媽」,難道說她是……她也是他的孩子?
他低下頭看著坐在他膝蓋上,不停地晃動著兩條小短腿的池池,心在狂喜與忐忑間不斷下垂。
「你叫什麼名字?」
沒等池池開口,池硯扭過頭沖了出去。蕭何將池池抱到琴凳上,這就要將池硯追回,停在門口,望著長長的走廊,他連邁出步子的力氣都沒有。
撐著門的右手不斷地顫抖著,他的全身跟著發抖。追回她?他憑什麼追回她?這六年他都可以對他們母女不聞不問,六年後的今天他又用什麼資格去追回她?
落寞地轉過身,他迎上的是向 望向他的眼。
亂了!一切都亂了!
池池已經睡下,這空蕩蕩的房子里只剩下她,池硯握著筆畫著插畫。這是她的主要工作,是她和池池生活的全部來源。
身後傳來了腳涉聲,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站在她的身後。
「你還沒睡?」
「我還要更新網站。」
向 干脆將筆記本電腦搬到了她的辦公桌上,兩個人相對而坐,彼此都無法逃月兌對方眼中的任何訊息。
他不提蕭何是在等她先開口,她不提過往是因為不想再度面對。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跳過這個話題,誰也別說。
向 移動著鼠標,不經意地感嘆起來,「好久沒有更新這個網站了,現在的年輕人顯然不能理解成曄的音樂。想當年,我開創這個網站的時候有多火,幾乎沒有年輕人不知道這個網站的。池硯,你也該知道吧?成曄的個人網站——‘成也蕭何’?」
池硯手中的筆劃出了不美麗的弧線,破壞了整幅畫面的美感。她倏地收住筆,眼楮緊鎖著面前的畫紙,「听說過。」正是因為「成也蕭何」,她結識了「降冥王」,愛上了蕭何。
「那你有沒有听說過這個網站的斑竹‘降冥王’?」他的眼楮緊跟著她,逃避了六年,他不想再逃避下去,「你有沒有听說過?」
「沒……」
「你騙人。」他吼道,「你不僅听說過‘降冥王’,你還跟他在網上接觸過很長一段時間,你愛上了網絡中的‘降冥王’。別說不是,你跟‘降冥王’的對話一再地傳遞著這個訊息,你甚至約了‘降冥王’將他的照片傳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