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等寶寶生下來,你再多干也不遲。」
池硯就是太勤快了,別人對她好一點兒,她恨不得全心以報,這樣的女生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好幾次,他都想問,但每每看到池硯挺著肚子望著窗戶上的水珠一個人發呆,理智便叫他緊閉嘴巴,什麼也別問。
他不說話,池硯也維持著沉默。听向媽媽說她兒子是學音樂的,光是這點兒信息就讓她繞過了話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屏蔽了所有跟音樂有關的信息,成曄更是她頭一個要拋到腦後的名字。
如果不是深深地喜歡成曄酌鋼琴曲,如果不是無意間找到「成也蕭何」這個網站,如果不是遇到「降冥王」,她是不會遇到蕭何,不會惹出之後那麼多事,更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已經發生的事再懊悔也是無用,可她無法釋懷,就想她對蕭何做不到全然無恨。
太多的沉默讓兩個人陷入在尷尬之中,男生正要找點兒輕松的話題來說,口袋里的手機卻響起了熟悉的鈴聲。
「喂?又怎麼了,墨硯?」他不耐煩地補充一句︰「飯莊正忙著呢!」
「這邊的活兒交給我——你接電話吧,向 !」淺淺的笑表達了池硯的領會,電話那頭是向 的女朋友,雖然他不承認,但在池硯看來,除了相愛的人,否則兩條完全不同的生命不會聯系得如此緊密。
可她呢?她和蕭何這對相愛的人又是怎麼了?
手撫上小骯,他們之間明明有最緊密的聯系——血一般濃烈的聯系。如今,他們卻成了兩條完全陌生的生命。
墨硯,她初遇「降冥王」的時候網名就叫「墨硯」啊!看著被向 悉心呵護的墨硯,她好嫉妒。
墨硯,她情願做回那個跟「降冥王」簡單相處的「墨硯」。
池硯肚子中的寶寶該有七個月了吧!書上說,這個時候的孕婦比較容易流產,應該多注意,還有她應該多吃一些對寶寶的大腦發育有用的食物,像……像……
他怎麼會給忘了,他明明看了那幾頁啊!怎麼就給忘了呢?真是腦子不夠用了。
蕭何長臂一揮,將整個櫃子里的書全都倒在了地上,盤膝而坐,他將那些跟孕婦有關的書全都翻出來,再一頁一頁尋找著他遺忘的知識。
他的動作很慢,平靜全都寫在臉上,仿佛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麼能打亂他的心緒。
從三個月前,他瘋狂地尋找池硯未果,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每天呆坐在家里,正常吃飯,到點睡覺,剩余時間全都泡在這堆書里。他像是世界上最刻苦的準爸爸,全心全意等待著孩子的出生。
無論蕭嚴怎麼發威、發狠,蕭何毫無反應。整個人寧靜得讓人發毛,連他的親生母親見到這樣的他,都忍不住發怵。
「孩子,你有什麼心事你就說出來,你這樣……你這樣讓媽媽心里沒底啊!」
蕭何依舊翻閱著手里的書,很仔細地翻著,看著。半晌,他突然回過與母親哀求的目光相踫撞,「媽!」
「哎!」不記得兒子多久沒叫過自己了,蕭夫人心頭猛然蕩漾,好生激動。
「你懷孕七個月的時候都喜歡吃什麼?」
他問得極認真,蕭夫人慌了神,「蕭何!蕭何,你不要這樣!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她已經徹底地走出了你的世界,你再這樣糾纏不休有什麼意思?」
池硯離開了他?她被說成別人的情婦,她怎麼還能待在學校里?而將她逼到絕境的人又是誰?
蕭何驀地站起身來,俯視著蹲在地上被他嚇壞的母親,「是你們!你們故意將池硯說得那麼不堪,你們逼她離開學校。你們有沒有想過,她一個女生,還懷著小孩,你們要她一個人怎麼活下去?」
這些日子他不敢睡、不敢想,甚至不敢看報紙,就怕看到哪里傳來不幸的消息。萬一池硯忍受不了壓力,帶著肚子里的寶寶自殺……
不!不不!不不不!不會的,池硯一定帶著寶寶安然無恙地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里,只是他暫時無法找到他們。一定是這樣!就是這樣!
什麼叫「行尸走肉」,蕭夫人終于看到了,可她不希望這個形容詞由兒子來詮釋啊!「我和你爸爸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管我們做什麼,還不都是為了你,等你做了父親你就會知道。」
是啊!他就快當父親了,他該體諒父母的一番苦心。說到底,所有的錯都是他犯下的。在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如果不是他一時沖動,就不會種下今日的苦果。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他握緊拳頭不停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如果敲打有用,他願意用身上的痛換取對池硯的心疼。
一想到她一個人正在經受著怎樣的磨難,他就心如刀割。真的離開,他才明白原來愛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已澆灌成樹,眼見著花開朵朵,卻結不出他想要的碩果。苦果不該由池硯一個人品嘗,他情願全部吞下。
他的難過讓當媽的心疼,蕭夫人用身體擋住他落下的拳頭,她真的希望能為兒子擋下全部的痛——天下父母心,不比情愛少半分。
「別這樣!蕭何,你別這樣。听媽的話,好好振作起來。別看你爸爸成天罵你,他那也是恨鐵不成鋼,其實他還是很心疼你的。他幫你安排了去維也納的全部手續,你準備準備,下個星期就可以去那邊的音樂學院繼續進修鋼琴。」
心底里有個聲音從黑暗的角落里傳來,如戰鼓般一遍遍擂在他的心上。
只要離開了這里,就能徹底地逃避這里的陰雨綿綿。蕭何,趁此機會還不趕快離開。
不!你不能拋下池硯不管,或許她正在某個地方等著你為她撐起一把足以遮擋風雨的傘。
「不行!我要去找池硯!我要去找她!」
蕭何打開門沖了出去,被強大的力道推開的門左右搖擺著,一陣陣撞在蕭夫人的心上。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從她的身邊逃開了。
池硯坐在服務台內,看著向 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準是墨硯又惹了什麼麻煩,等著他去解決。
沒經歷過磨難,墨硯不知道沒有人能給她安全感,除了她自己。這個道理,池硯也是最近才懂得的。
從前金山經常這樣告訴她,可她從未當真,現在想起來,金山的話很多都是真理,只是不跌倒一次,她無法領悟。
懊給金山打個電話的,她離開學校那麼久了,沒告訴任何人。也許金山一直在為她擔心,在心里罵著「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好懷念她這樣罵她的日子,可惜再難听到。
傍她打個電話吧!告訴她,她一切安好,勿念。
按下熟悉號碼,沒想到撥打自己寢室的電話竟需要如此巨大的勇氣。
包讓池硯沒想到的是,這時候另外一個人正跟金山糾纏不清——
「跟你說了多少遍,池硯不在這里,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呢!」
蕭何相信,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經讓他無法不相信。他只是想知道池硯的消息,哪怕只是片段式的消息,甚至是假消息,只要讓他感覺到有個人跟他同樣記掛著池硯就好。
「我知道你是池硯的好朋友,她離開學校那麼久了一定跟你聯絡過。我不會纏著她,你只要告訴我,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她過得好不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