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說,我最煩別人跟著我了,你們要是再跟著我,我扁你們……」
「哦」字沒說出口,她打算用叫的,在不遠的前方一根巨大的木頭正面向她飛來,眼看就要扁到她了……
「啊——」
牙鶴書沒有叫,烏清商也沒有叫。張口大叫的人卻是剛才還被尊為最有大家閨秀風範的賈正經。只因那根粗大的絕對能打死人的棍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烏清商的腦門中央。
烏清商的身體晃了一晃,他努力穩住腳步不讓自己倒下。面對前方黑壓壓的一群外鄉人,他想要保護好小烏鴉,他即使是死也要站著死,絕不能倒下。
「你們這幫人想干什麼?」
「干什麼?」為首的莽漢笑得危險,「你先問問你身旁的這死女人,她都對我們干了些什麼。」
他的確想知道這些人跟鶴書之間有何糾結,烏清商側著頭望向被他擋在身後的鶴書,他不想知道誰對誰錯,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告訴我,他們是什麼人?」
不能承認,堅絕不能承認,這個時候要是承認了之前的事,烏清商定會再也不管她了,這豈不等于給自己留了一條死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
「我……我不認識他們,誰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我既不姓‘死’,也不叫‘女人’,所以他們說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我。」
多好的解釋啊!烏清商連去死的心都有了,沒法子,先撐下去再說吧!清清嗓子,在沒有武力的情況下,惟有威力不能輸給對方。「各位兄台,有話慢慢說,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不如去我的五雅堂,大家坐下來聊,茶水我請。」
「誰跟你走?」他們又不是傻瓜,跟他去死女人的地盤,還不知道會有什麼陰謀呢!「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打得過我們那麼多人嗎?快點兒讓開。」
其中有個俊俏一些的男人緩步踱到了烏清商的面前,「說句為你著想的話,你小心這個死女人,可千萬別被她騙了。你可知道她騙人的功夫乃是天下無敵?你若是執迷不悟,我們不客氣。」
話音未落,另一根粗長的棍子已經敲到了烏清商的身上,這是給他的提醒,若是再拗,下面打的可就不止是他的身子了。
烏清商沒有閃躲,直挺挺地挨了下來,反倒是牙鶴書驚叫一聲,「你們這幫人夠了沒有?」不該再退縮的,娘說過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要有承擔的勇氣。是她闖下的禍,犯下的事,她就不會逃避。
「當初是你們相信我,肯傾家蕩產買我‘說’、‘論’給你們的貨物,妄想著再轉手可以賣得更好,賺得更多。說穿了,你們也不過是一群貪錢的小表罷了。正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們憑什麼跟我說公理。講正氣?」
她說得義正詞嚴,可惜看到他們手中的棍子,她就慌了,「賈正經……」
「什麼?」大家閨秀微微顫顫的聲音在這時候發出最為動听,完全沒有裝出來的虛偽,「你……你問我什麼?說大聲點兒,我听不見!」
听不見?牙鶴書大聲地喊道︰「我說你是本地人,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她的確說得很大聲,可是大家都听到了。她即便知道答案,也跑不了啊!
「想跑?沒那麼容易!」一群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手里的棍棒比割豬肉的刀子更讓人心寒。
必鍵時刻,烏清商將兩個女子納在了身後,「你們倆快跑,這里有我擋著。」只是不知道他這凡夫俗子的肉身能擋多久,「還愣什麼?快走啊!」即便他只是一只黑烏鴉,也有羽翼為心愛的人遮擋風雨。
為什麼?牙鶴書望著他的背影,仿佛從未見過他似的陌生又專注。開始的那一棍明明是沖著她來的,他為什麼要沖上前替她擋下那幾乎致命的一棍。如果說這一切只是巧合,那為什麼在知道了這幫人沖著她而來的時候,他還是威風颯颯地擋在她面前,躲也不躲地任人家打,他好……好傻啊!
她利用他。騙他、捉弄他,她有什麼資格讓他如此全心全意地對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底里的害怕情緒作祟,牙鶴書屏住呼吸怔怔地直視前方,手腳冰冷。
牙鶴書不走,賈正經也不動彈。烏清商情急之下,想出了最絕的絕招。他沖到那幫人的面前,用力推開他們,嘴里大聲地喊著︰「快走!你們倆倒是快走啊!」任對方拳打腳踢,他就是不放手,黑色的羽毛一根根被拔光,剩下的是蒼白得有些駭人的白色肌膚。
「走啊!我們快走吧。!」賈正經拉住牙鶴書的手,想將她拽走,她卻動也不動地望著正為了她跟對方拼命的那個人。
走……還是不走?若是換作以前,她早就趁機溜人了,今天她的理智明明告訴她,為了保住小命得趕緊逃走,腿卻一步也邁不開。
身子、腿、胳膊、臉……烏清商每一處的傷都像是打在她的身上,她竟然覺得痛?多久了,從母親去世以後,她就再也沒覺得痛過。難道說,他的痛覺都長在了她的身上?
「牙先生,走啊!快點兒走啊!」賈正經用力拉著牙鶴書,想憑蠻力將她拉走,一切卻是枉然。
「你們干什麼呢?」最危機的關頭,大鼻鴉帶著一幫子常去五雅堂的徒子徒孫們沖了上來。
「你們想對我們牙先生做什麼?」
徒子徒孫們拿出保護祖師爺的力量,不顧性命地跳了上去,準備拼個你死我活。那幫原本看起來很凶的莽漢霎時間泄了底,憤憤地丟下話來。
「死女人,這次算你走運,居然有男人肯為你這樣喪盡天良的女人拼死拼活,下次你絕對沒有這麼好運。咱們走著瞧,你欠我們的命總有一天要你拿命來償。走——」
危機緩解,眾人一涌而上將牙鶴書團團圍住,「牙先生……牙先生你沒事吧?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哪里受傷?」
牙鶴書什麼也沒听見,她推開眾人走到烏清商的身邊,他還是如剛才那樣怔怔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木偶——殘破的那一種。
「烏清商,烏清商,你覺得怎麼樣?」她拿手搖了搖他的身體,一瞬間,鮮紅的液體從他的額頂冒了出來,順著臉部線條不斷地流下。
此情此景,牙鶴書用盡全部的冷靜方讓自己的身體沒有顫抖得呆滯在路邊。她以為打得不重,她真的如此以為。
這世間的人都有害怕,第一次被打,因為事出突然或許不會在意。到了第二次、第三次,人怕疼的本能會逼著他自然而然地躲開。為何他竟能動也不動地擋在她的面前,像銅牆鐵壁一般。他是商人,該具有奸猾的本能性,從不做虧本的生意。他是男人,秉持著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原則,他不該對她這麼好。
「鶴書,你沒事吧?」
他死了半條命還問她傷得重不重?牙鶴書用力揪住他染了血的衣衫,緊緊地不松開。「不值得的……不值得的……」她才是真正的烏鴉,從里到外黑透了,她不值得他為她舍命。
血染紅了他的眼,在他的視野里,她也是鮮紅的,「值得……怎麼會不值得?只要你安好,一切都值得……值得……」
只因,我不在乎你是白是黑。
第五章
「他平日里又軟弱又無能,我哪里知道最危急的時候,他竟會擋在我的前頭?」望著床榻上足足昏睡了兩大兩夜尚不知何日方能蘇醒的烏清商,牙鶴書的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