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他怎麼知道她還有個名字叫「小烏鴉」?莫非……難道……絕對是大鼻鴉惹出來的禍事。除了他,再沒有人會將這種事告訴烏清商這個大呆瓜,大鼻鴉到底想干什麼?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嘛!這跟逼良為娼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逼良為娼,她可有意見要提出……
「你……你是牙先生吧?」
牙鶴書猛一轉身,秀發隨風飄逸,頓時迷倒了一大片……女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身邊已經聚集了那麼多人,一張張似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容停在她的面前,腦海中憶起了他們跟隨她在五雅堂又吼又叫的興奮模樣。
牙鶴書慌忙牽起唇角裝出先生的風度,笑得有夠虛偽,「各位……各位好,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們,真巧,真是太巧了。」死烏清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這個時候找不到人影了,也不出來替她解解圍,果然不是當她徒弟的命。
看到牙先生,眾人激動之情溢于言表。有人從兜里掏出禿了毛的筆直塞進牙先生的手中。「我我……我是您的忠實徒弟,經過您的指點,我賣掉了好多好多貨物,賺了不少銀子呢!您……您能幫我簽個名嗎?我想將您的字跡懸掛在高堂之上,早晚三炷香,保佑您長命百歲,保佑我湖家富貴吉祥。」
簽名?幸虧她早有準備,手握筆如握筷,她畫了一個圓圈,再在圓圈中打個叉叉,隨即冷冷酷酷地塞回到那人的手中。「給你!我的墨寶絕不輕易給人,你可要好好珍惜,見字如見人。」
那人瞪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破紙上懸掛的圈圈和叉叉,一時間在場所有見到宇的人都傻了,他們呆滯的表情讓牙鶴書驚慌失措。
難道……是因為她的字實在是太……
忽然,手握圈圈叉叉的人縱身上跳並且發出巨大的叫喊︰「我拿到牙先生的字啦!我真的拿到牙先生的字啦!太開心了,我……我好激動……」
「給我給我,我要這幅字,給我——」
人潮洶涌澎湃,大家擠成一團,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那張畫著圈圈叉叉的爛紙上,像搶金子一樣拼了命地叫著喊著。
烏清商不過是進了一家裁縫店,再出來的時候就踫上這等精彩場面,嚇得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那不是賈家的小姐嗎?」
竟然在如此龐大的人群中看到了故人的身影,烏清商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一個姑娘家混在擁擠的人流中到底讓人看了心驚,他一片好心,上前拉起賈家的正經小姐,「賈小姐,您怎麼在這兒?這里太亂了,你趕快離開吧!」
賈正經正正經經地穿梭于人群之中,沒想到卻在此處遇見了故人,她慌忙收手乖巧地退至一旁,「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烏堂主,您是跟牙先生一起來的嗎?」
「啊?是呀!我和鶴書出來轉轉,看有些什麼能買的,為下面的事情多做點兒準備。你也知道,鶴書她很忙的,難得有時間能跟她出門。你呢?怎麼會到這里?」
「我……我四處轉轉嘛!也不知道怎麼就轉到了這里。」賈正經說話的時候,眼楮不停地瞟著被圍在人群中的牙鶴書,還有人們追逐的那張畫有圈圈叉叉的破紙。
忽來一陣風,吹散了人們的注意,成功地從上一個人的手中搶走了那張對很多人來說比聖旨更重要的東西。
只見那張紙悠悠然地在空中飄啊飄,像烏鴉的羽毛一樣直飄到賈正經的身邊。她剛打算伸手去拽住那畫有圈圈叉叉的破紙,一陣風又頑皮地從她的手中搶走了那個寶貝。她惟有眼巴巴地看著它飄離她所能及的範圍,卻無法放棄大家閨秀的架子放「腳」去追。
「咦?哪里飛來一張紙?正好讓我入茅廁!」
在眾人期待與驚愕並存的眼神里,衣衫襤樓的叫花子興沖沖地捏著那張破得不能再破的紙沖進了茅廁。可以肯定的是,得到這張紙對于他的意義絕不低于在場的所有牙先生的徒子徒孫們得到這張紙的意義。
只是很多自認聰明的人不懂得這一行為的意義,紛紛扯著嗓子,拿起手邊所有可以充當武器的工具,沖進那臭氣燻天的茅廁,嘴里高呼——
「還我中原第一紙!還我五湖第一圈!還我四海第一叉!還……我……命……來」’
只听茅廁內涌出一聲巨響——
「什麼第一第一?老子放屁,天下第一,全都給我滾一邊去。」
眼見著心中的寶貝與污濁之物同行,眾人不斷地發出一聲聲哀怨的哭喊與叫罵。連牙鶴書都未料到自己的鬼畫符竟然帶來如此之大的紛爭,也許有一天中原發生戰亂的導火線就是因為一根她用過的牙簽——世事無常,誰知道呢?
像是親臨現場看了一次群狗大騷動,牙鶴書眼疼脖子酸地甩了甩頭,卻發現烏清商正和賈正經有說有笑地湊在一起。
難道說烏清商之所以會邀她出門,就是為了見賈正經?
她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吧!通通都是吃了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她小烏鴉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被人拿捏在手中掂量的女子,敢惹她就要做好承受報應的準備。
蹭蹭強!蹭蹭強!她蹭到了烏清商的身旁,近了近了,還有兩丈……一丈,終于蹭到了一丈之內,可以稱他為「丈夫」的地方。
「清商,你認識這位小姐?」男人的征服欲表現在權利上,女人的征服欲表現在情感上。像牙鶴書這樣裝慣了公子哥的秀才,只能將權利欲表現在搶奪烏清商這個呆子頭上。
她一手拉著烏清商的袖口,將花柳閣里姑娘們的小鳥依人學了個不倫不類,誰讓她是小烏鴉呢!
敵意的目光對上賈正經,想跟她搶銀子,沒門——烏清商對她惟一的用處就是提供免費食宿,外加幫她賺銀子還不知道收錢。如此好人不多加利用,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拿出女人們爭風吃醋的架勢,牙鶴書發現賈正經含羞帶怯地遙望著她……果然是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滋味。看多了花柳閣里那幫姑娘們的彼此糾纏,再看到這樣的女子,牙鶴書差點兒沒丟了下巴。
瞧賈正經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刁婦,正在故意與小姐作對呢!算了算了,還是趕緊離開吧!
「烏清商,你不是說要買東西嗎,還不快走?」
烏清商再笨,也看得出這其中的暗潮洶涌。桃花運無法改變,可是犯桃花就是他不對了,「賈小姐,這里挺亂的,你早點兒回家,我和鶴書還要再轉轉,就不陪你了。」
「沒關系,沒關系。」賈正經招招手,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樣子。
牙鶴書反剪著雙手向前踱步,卻發現賈正經小姐踩著碎步緊緊地跟著她。她向左,賈正經也跟向左;她右轉,賈正經也朝右靠;她向前大跨步,賈正經邁著小碎步跟在她身後不超過半尺的地方;她停止腳步,賈正經跟著停下來,很秀氣地喘著粗氣;她若是向後走……
「哎喲!你干嗎?」
「你腳疼不疼?」
向後走的結果是撞到了不知變通的烏清商,踩到了他的腳,他卻反問她是不是撞疼了她的腳丫子?這個男人果然有點兒呆,只是牙鶴書賭氣地不想接受他的好。有些生氣,因為實在無法想象這樣呆的男人竟然有一個正經大小姐追著趕著想要跟他好。
她噘著嘴巴,甩開書生袖這就獨自向前走。剛走沒幾步,忽听身後有騷亂的腳步聲。不會吧!她那些徒子徒孫沒搶到畫著圈圈叉叉的破紙,就不肯放她走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