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樞漢回過神來,趕緊將腿上的紅玫瑰遞到她手中,連連點頭稱是,「當然是送給你的,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送紅玫瑰給女士,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謝謝!」捧著花,蘇秀像是捧回了失去的六十年。
站在他們的身後,三更硬是將寒沙抓到了身邊,「喂!你這只烏龜是怎麼搞的?平時慢吞吞的也就算了,怎麼今天也遲到?鐘爺爺差點就走了,要是他真的走了,而你和蘇女乃女乃又沒來,那錯過的可就是一生一世了。」
她的指控讓寒沙覺得委屈,「我提前十五分鐘推著蘇女乃女乃來到了大鐘的左邊,我還在想你為什麼沒帶鐘老先生過來呢!」說話間,寒沙還指了指自己剛才待的位置。
三更不服氣地指著和他相反的另一邊,「我怎麼可能不到?我們半個小時前就已經等在大鐘的左邊了。」
寒沙看看她所指的方向,再看看自己剛才所待的地方,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下一刻,他們都明白了。
寒沙所待的「大鐘的左邊」是指面向大鐘走去,他的左手邊,而三更所說的「大鐘的左邊」是指以大鐘為基點,背對著大鐘時自己的左手邊。結果他們正好待在大鐘的一左一右,而鐘龐大的體積又恰好擋住了彼此,他們誰也沒有看到誰,卻都以為對方沒來赴約。
想來,六十年前那場約會就是這樣錯過的吧!
今日,當鐘樞漢和蘇秀都不願意再給對方時間,從佇立的那一方走出來,走到大鐘的正中央時,他們同時看到了自己等待以久的人。
他們在鐘下相聚,他們被時間阻隔了整整六十年,他們錯過了人生最美好,也是最長久的時間,卻在生命的終點重聚在大鐘下。這是幸亦或是不幸?
「要告訴他們嗎?」三更所指的是六十年前他們錯過約會的原因,當事人該知道這個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原因嗎?
「我想在他們相聚在大鐘下的那一瞬間,彼此心里都明白了。」
一個小小的誤會讓這對苦戀的情侶幾乎錯過了一生,上帝拿鐘跟他們開了一個有關時間的玩笑——左或是右,隨便選擇一方,它將決定你一生的愛和幸福——這個玩笑很殘忍,它以最簡單的方式毀了全部的愛,卻讓你無從抱怨,因為那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一個以心為中心的圈圈里。你固執地以為活在等待中.終有一天能等到愛人前來赴這場永恆的約會。你沒有勇氣跨出去,所以你失去了愛的機會。當你離開,愛就在時間的中央等待著與你相會。
走出了自我建構的牢籠,上帝作出了他的安排,相愛的人在蹉跎了六十年後在時間的中點相遇。是中點,還是終點,又有誰能說清楚呢!
「寒沙……」
「嗯?」
他們互相倚靠著站在大鐘的下方望著不遠處兩個沉浸在愛中的老人,他們是正午陽光下最華美的篇章。六十年的澆灌在一朝花開,美得無與倫比。
是不是非得等上一輩子才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不!三更絕對不會讓人生活在等待中,她不要留有遺憾,所以她永遠追趕在時間的前方。
「我說喜歡你的事……是認真的,考慮看看吧!」
她是在追求他嗎?寒沙淺淺地笑了,被她喜歡的感覺還不賴,至于其他的,以後再說吧!這麼美妙的時刻不適合談一些煞風景的話。
「我會認真考慮的,不過速度比較慢,要等我嗎?」
「我會不停地催你,你最好事先有個心理準備。」
他笑了,斯文的笑容掩不住臉上的喜悅。
視線向前幾步,鐘樞漢和蘇秀的輪椅並排挨著,他們要將拖欠了六十年的情話一次說夠。
「蘇秀,如果還有來生,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管貧窮、富貴,無論生老病死,我想留在你身邊過完我的一生。」
這一生無須很長,只要再給他一個六十年,他會用生命去愛她。
蘇秀暖暖地笑了,如果有來生……如果有來生,她不再做一個單純等愛的女子,她會主動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她會抓住他的手,將他留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我愛你,樞漢——六十年不變。」
沒想到向來羞怯的蘇秀會說出如此直白的愛的宣言,鐘樞漢感動地握緊了她的左手,「我知道你愛我,就像你知道我愛你一樣,對嗎?」
他等著,卻一直等不到她的回答。偏過頭,他看向身邊的蘇秀,她的臉上涌蕩著淡淡的笑容,有一種秋海棠的美麗。
她的手反握住他的,像在攥著一句來生的誓言,只有她那雙好看卻蒼老的眼微微閉闔著。她睡著了,等了他六十年,臨了她還是先一步去了另一個地方等著他。
「我以為你會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等你的。」鐘樞漢再度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生怕會松開似的。他迷茫的眼望著秋日里正午的陽光,恍榴間他看到了一片蔥寵的花圃……
花圃旁邊一個姑娘朝他露出了笑容,她是那樣的漂亮、溫柔、迷人,如蘇繡閃爍著柔順、華美的光澤。
美麗的姑娘在等著他,等著他去一個可以相愛的地方……
「當!」
一點的鐘聲敲響,寒沙想起醫生叮囑的話,兩個老人不能在戶外待久,已經出來一個小時了,該是回醫院的時候,他們可以在路上,在醫院里繼續談。
「蘇女乃女乃……」
「鐘老先生,我們該回去嘍!」
他和三更同時走向那對輪椅,走到跟前,他們倆同時愣住了。鐘樞漢和蘇秀帶著沉醉的笑容靜靜地睡在日光下,平靜地讓人不想叫醒他們。惟一奪目的就是他們交握在一起的兩只手,緊緊地結成了一個死扣,生死不離。
寒沙的掌心在彷徨中握住了三更緊拉著他的小手,倘樣在日光下,身後傳來大鐘滴滴答答的聲響,時間一步一步向前進,帶不走的是那滄海桑田永不變換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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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鐘樞漢老先生在逝世前一天將自己的葬禮全權委托給了‘’DRAGON」葬禮服務一條龍公司,出于法律上的手續,老先生的遺體被送離了小鎮予以火葬。
在離開小鎮的那天,寒沙和夏三更以及小鎮上的居民按照蘇秀生前的願望,將她的骨灰埋在了種滿秋海棠的花圃下。沒有停留的時間,寒沙和三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里,領著公司的員工安排著鐘老先生的超豪華葬禮儀式。
听到鐘老先生逝世的消息,鐘家的四個人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終于可以公開瓜分老頭子的遺產了,擔心的是不知道這個老家伙到底是怎麼處理遺產問題的。所以葬禮剛一結束,鐘家的人就齊齊地擠到了葬禮服務公司,想從寒沙那里知道老頭子的遺產分配情況。
寒沙慢悠悠地跟他們客套了一番,一直說到他們急得就快蹦起來,他這才不緊不慢地讓秘書小姐請來三更、隨行律師和鐘老先生指定的律師來到總經理辦公室。
瞧見鐘家那四只豺狼,三更就火大,在葬禮上他們毫無悲哀之色,身為鐘老先生惟一的兒子,又有著三個子女的鐘良沒顯出任何一點大家長的風範,不停地擠到她身邊,問她什麼時候可以和易日董事一起來家里吃頓便飯。
相比父親,鐘厚、鐘心和鐘實這三個孫輩就更不像話了。鐘厚與前來祭拜的幾位美女在爺爺的靈堂前調情,鐘心逼著父親拿錢給她買珠寶,鐘實更是連面都沒露。氣得三更想將這些人趕出靈堂,免得鐘爺爺九泉之下看著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