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赫奔站在臥房門口望著她,不敢往前走,也不願後退,「你急著離開嗎?你們家不是還有一大堆的費用沒有繳?等繳納完了以後一切恢復正常再回去不好嗎?」
步好什麼也不說,保持著極端的冷靜,仿佛天塌下來也難阻止她的決定。她一樣樣地歸置著東西,僵硬得好似未完工的雕像。
「步好!」她倒是說話啊!他不怕她生氣,就怕她什麼也不說,那種安靜讓他有種失去的恐懼,「步好——」
「不要叫我的名字。」步好冷漠地回絕他,「我已經說了,從今以後,我們倆橋歸橋,路歸路,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我們之間……徹底地完了。」
他沒有犯錯,他只是在維護卓冠堂的規矩,他更是在維護她的安全。如果當時任她再胡鬧下去,也許她的小命就此送掉,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我只是……」
起身,拎起行李,她這就走人。
「步好,你……你答應做我的家教,你不能中途反悔。」關鍵時刻,他拿出了最沒理由的理由。
他哪里知道,這樣的理由步好也給自己否定過了。她找了無數個留下來的理由,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讓自己留下來的借口。是他逼著她走這最後一條路,她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
「離補考還有三天,就算我做你的家教也做到頭了,咱們倆之間再無牽扯可言。」
拉著行李,她從他的身邊走過。赫奔適時地拉住了她,「留下來,哪怕再三天。」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讓她留下來,他只是不想讓她走。
右手拎著行李,左手摩擦著他厚實的大掌,想掙月兌,卻又怕離棄。步好直視著前方,不肯看他的臉。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我竟然會為了你去打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白神龍二,而且我還被你丟在了拳擊場上。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更不知道你究竟怎麼了。」
沒有解釋,赫奔給不了她任何解釋。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竟然拉著她不放,放不下的到底又是什麼?
「如果你真的要道歉,就拿出一點誠意給我看。我從來沒有看過你的臉上有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即使在我被你丟在拳擊場的那一刻,我也沒有看到。現在要我留下來,太遲了。我堅持多年的夢想被那幾拳擊碎了,而你卻將我僅剩的自尊也丟開了。」
十三年的夢想被那幾拳徹底地打碎,她不允許自己再留在他的身邊。
掙開他的手,步好拎著行李大步向前走。走出他的家,走出他的世界,走出兩個人之間煩亂的掙扎。
不知道她走了多久,赫奔一直坐在樓梯口,動也不動。他的臉上原本就沒有表情,現在更像石頭了。
「赫奔,你不睡嗎?」阿羅拿著藥箱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別想了,你臉上的傷還沒有治呢!明天掛著彩出門,會很難看的。」
他的雙手握成拳交疊在一起,「阿羅,天煞臉注定孤獨終身嗎?」
「你在說什麼?」阿羅重重地拿手上的藥去擦他的臉,這小子居然不知道痛的,「什麼時候你竟然變得這麼詩情畫意?我怎麼沒發現你竟然有當詩人的天分?」
他沒有當活人的天分,這一生注定他要做保鏢,沖殺在第一線上。
讓心情冷靜了許久,新學期的第一天,步好依舊掛著笑容去上學。暑假的事她全都忘記了,而且永遠不打算再想起。包括「東京天使保鏢」的bbs,她也準備移交給其他同樣喜歡這部漫畫的人,至少短時間內她沒心思再關注它了。
走近教學樓,她抬起頭告訴自己︰「新的學期,新的開始,加油!」
收回眼光,她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這家伙來干什麼?參加補考嗎?
阿羅一路拉著赫奔的手,想要把他拽回來,「赫奔,你再想想,你再想想啊!你要退學,簡單一句話就解決了,可你這四年付出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麼?」
鬧了半天那家伙要退學?不關她的事,步好這就要走,迎頭卻見教務處主任直奔而來,「主任好!」
「好!」越過她,主任直奔阿羅他們,「你們想好了?要是感覺補考通過不了,就干脆不要浪費我們大家的時間,這就退學吧!我們學院向來教育品質優良,絕對不能允許成天不上課的學生夾雜其中污染環境。」上了四年,連大二都沒過,完全沒有必要再逗留下去。
赫奔從來沒有被這樣損過,簡直毫無顏面可言。阿羅想要為他說話,卻被他伸直的鐵臂擋了下來,「算了,主任說得對。我的確是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我的人生早就被決定了。該擋子彈的時候擋子彈,該死的時候就去死,該放棄的……就必須放棄。」
「干嗎要放棄?」沖出去的那一步連步好自己都沒料到,「你不是都學了?我不是都教了你嗎?你干嗎輕易地說放棄?」
都說了不要再跟他有牽扯,可是看到他被傷自尊,她就是忍不住沖上前擋在他前面,就像那天跟卓遠之打架一樣。是不是做他的保鏢做上癮了?
赫奔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更沒想到她竟然會走上前來幫他說話,「你……」
「我什麼我?我是你的家教,你要是通不過就是丟我的臉,我不允許你放棄。上大學,你不是堅持了四年嗎?既然四年能讀到大二,頂多八年的時間你一定能大學畢業。干嗎要放棄能做到的事情?」
推著他的背,她把他往考場中推,「去考試!快點去啦!」
靶覺著她的手貼著他的背,他能感覺到她的溫暖,更能感覺到她手掌中心的火熱。側著頭,他好想抱住她,「步好……」
「不要看我,現在的我一點也不好,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放棄了與他斗氣的原則,只因為她好想他們之間有一個人可以堅持自己的夢想,她完成不了心願,但願他能做到。
即使什麼也不說,赫奔也能感覺到她的失落。他的肩上背著兩個人的願望,即使負著再重的擔子,他也不能失敗。
手輕輕握握她的,他毅然走進了考場。
不就是《中國古代羅曼史》嗎?他也有羅曼細胞的,什麼樣的史對付不了,金童玉女七世姻緣比不過他與步好的百感交集。
考場外面,阿羅坐在步好的旁邊,與其說在等待赫奔的考試,不如說在追悼一種勇氣。
「組長……我是說赫奔他……他的面部肌肉在小時候受過創傷,他沒有辦法擁有任何表情,只能保持著一張冰冷的臉,所以才會被叫成‘煞保鏢’。」
阿羅的話解開了步好心中的疑惑。誰又知道,她更希望這個解釋是赫奔親口給她的。
呼!終于考完了,赫奔伸了個懶腰從考場走出來。他考得很有自信,步好真的很厲害,居然猜中了大半的題目。即使成績沒出來,他也很肯定自己能夠通過,這一次一定能升上大三,說不定正好可以跟步好成為同學。
他快步跑到步好的身邊,站定,「為了感謝你,我請你吃飯。」
「不用了。」步好拎著包準備離開,「我不想吃飯,你一個人去吃吧!我還要去報到。」
「步好!」他拉住她的手,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去吃飯吧!就當我……向你道歉。」為了上次的事,為了他失落許久的心情。
步好搖著頭,拒絕得很堅持︰「都說了我們之間再無瓜葛,還吃什麼飯?你皮很厚噯!」
赫奔拿出賴皮招數,說什麼也不肯放開手。她無奈只好拿煩躁作陪,「說了不去吃飯,絕對不去吃飯。除非……」她留了一個話茬,「除非你笑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