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糊涂了,「佔卜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瞟了一眼正瞪大眼楮看著他的長王,他總覺得那雙眼楮中藏著冷笑。偏過視線,他將佔卜的結果告訴王上、王後,「他是妖精,有著永遠不會死的身體。」
「啊?」王上、王後吃驚的眼神掃過長王……不!現在的他已經成了妖精的化身,他是一個可怕的妖精,雖然他還只是剛滿月的孩童。
「把他殺了吧!我們把他殺了吧!」王後嘶叫著,她不能忍受自己生了一個妖精,她要他死,就像他從未出生過一樣。拿起枕邊異常鋒利的簪子,她這就向嬰兒的胸口刺去。
「不!不可。」佔卜師阻擋了王後的瘋狂的行動,「天意不可為,一意違反天命是要遭到報應的。如果天讓他擁有不可死的身體,王後卻硬是要長王現在就死,恐怕……不妥。」他說得很委婉。其實他該知道,泄露天機,他已經在報應的名單之上。
王上瞥了一眼襁褓中微笑著的長子,他雖是他的兒子,從今天起卻要變成他的仇人。「難道就沒什麼辦法能化解他身上的戾氣嗎?」
任何辦法也不可能與天意相左,不過說到這里,佔卜師倒是想了起來。「長王的命相雖然不吉利,但是他卻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用兵奇才,留下他對我國的軍事將有很大用處。不如暫且將他留下,日後再做定奪。」
「也只好先這麼辦了。」王上正準備喊人將長王抱走,王後突然揚起手中的簪子瘋狂地叫喊起來︰「我不能讓一個妖精活在我的身邊,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她手中的簪子揮舞到半空中,看到緊張之處的絕塵想要伸出手救下那無辜的嬰孩,她忘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戰神夢中的情形,她根本無法走入這個虛幻的世界。
她的手沒能伸出去,嬰孩卻像是听到什麼呼喊,他似乎知道自己將遭遇危險,不自覺地偏過頭,簪子在她的左臉上留下深重的傷痕。
那疤痕在四十七年之後,跟絕塵在戰神的左臉上所看到的疤痕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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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模模糊糊睜開眼楮,窗外的天色已是大亮,他很少起得這麼遲,常常是天色將明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一直以來睡覺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昨夜似乎有些不同。雖然剛睡著時他為噩夢所困,可是漸漸的,他听到了美妙的歌聲,順著歌聲他的情緒逐漸安定下來,竟走出噩夢,他真的熟睡了。
這種感覺打他有記憶以來還是第一次,是因為昨天太累的緣故嗎?不可能,以前不管打仗多累,他即便睡著依然逃月兌不了噩夢纏繞,那是因為……
他的眼不經意中瞥見了一段白女敕的玉臂,順著的肌膚望過去,他看到了絕塵細致的睡容。昨夜她就睡在他的身旁,在夢中他所听到的歌聲是她唱的嗎?她為他歌唱?
不想弄醒她,但戰神必須起床,他試圖挪動她的手,可是他剛想踫她,天音就飛到了他的身邊撲騰起了翅膀,像是威脅他不要動絕塵。沒等戰神趕走這只該死的白毛大鳥,絕塵幽幽地轉醒過來。
揉揉眼楮,她對上了戰神不自在的臉。「你醒了?睡得好嗎?」
昨夜她本想殺他卻在無意中探進了他的夢中,透視到他剛滿月就被定下的妖怪命運,不知是出于同情,還是心中本就不忍,她沒有動手,反而在他的耳邊唱起了能讓人平靜下來的歌謠。看著他逐漸陷入熟睡中,她也累得倒在他身旁睡著了。與人共枕,這還是第一次。
戰神從來不跟任何人睡在一起,清晨起來看到沉睡中的絕塵,他已經很吃驚,現在還要面對她詢問的眼神,他只想趕快逃出有她的空間。「我去軍營看看。」
懊死!他干嗎跟她報告行動?戰神握著萬魂刀別扭地加快了步伐。
「等……等一下。」絕塵汲著鞋跑到他的身邊,「我有話想跟你說。」
戰神低著頭審視的眼神望向她,他沒有忘記睡前他們的爭吵,難道她還想繼續?
「我不是想跟你吵架。」她只是想改變他,將他變得人性化一些,她不希望他繼續做個嗜血的妖精,她要在可能的範圍內改變他,否則她只好殺了他。改變的第一步,首先他得有個名字,「戰神」這個稱號意味著殺戮,必須丟棄。
「你……你想不想有個別的名字?我是說跟‘戰神’不同的稱號,它是大家對你作戰能力的總結,不是你的名字啊!你最好有個更……」
戰神猛地揪住她的手腕,眼中涌起絲絲血色。「你窺視了我的夢境?」他在夢境里听到的那些歌謠是她唱的?她憑什麼闖入他的世界,她又憑什麼以為他需要一個名字,她以為她是誰?神嗎?神都救不了他,她又能做些什麼?
沒想到才跨出第一步就被他擋了回來,雖然手腕疼痛難當,絕塵還是不死心地努力著,「我只是覺得你該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像普通人一樣的名字。」
「普通?」他冷笑,松開了禁錮她的手,眼中的血色更濃幾分,「普通人的名字有姓有名,你告訴我,‘絕塵’這個名字普通嗎?絕塵——絕盡世間塵埃,你的姓呢?你姓什麼?你的鳥叫‘天音’,合在一起正好是︰天音絕塵’,你真的只是普通人嗎?」
他的笑容讓絕塵想到了昨夜的戰神,他像是參透了人世間所有的紛擾,只是他停不下來,擺月兌不了所有的糾纏。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超凡月兌俗的,和他眼中的血跡相比起來,她的超月兌虛偽得有些無聊。
然則,走到這一步,她已別無選擇,想改變他嗜血的本性,想讓他變回一個普通人,他首先必須要有普通人的名字。走到他的身邊,她抬頭望向他的眼。
「左尊——你叫左尊怎麼樣?你左手握刀,你的左臉有疤痕,你身為長兄,以左為尊,你叫左尊再合適不過,要不……」她的話斷在半道上,她在無意中已經供出了偷窺他夢境的事實。
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戰神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絕塵怕他因為過度惱怒又去隨意殺人,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你去哪兒?」
他不理她,命人牽來了馬,這就騎了上去。他是不是又打算亂來了?絕塵不放心地追著他跑,這一路馬在前方奔馳,天音順著馬的身影飛翔著,為絕塵引路,她則牽著衣裙拼了命地狂奔,無論如何也要追到他。
這追追跑跑間,他們的路漸漸到了盡頭。
第三章
明知道絕塵跌跌撞撞地追在自己的身後,戰神就是不肯讓馬停下。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對于一個認識還不到一整天的人,她先是知道了他不老不死的秘密,又知曉了他的命運。在她面前,他像是透明的,完全沒有遮蔽、躲藏的地方。
再反觀她,他卻是一無所知。
天音絕塵——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她的歌聲所能帶來的力量也不是一般的女子所能提供的,她甚至能進入他的夢境。
她到底是誰,她接近他是為了什麼,這都是他迫切想知道的答案。只是,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若是還想將她留在身邊,就別問那麼多,一旦知道了全部,也就是失去她的時候。
失去,他也會怕失去嗎?對于他這種什麼都沒有,連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都沒有的妖怪,會害怕失去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