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過大半個身子,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並試圖與他對視。「我只是覺得你不發標,不暴戾的時候比較有看頭,讓人不舍得移開目光。」
她是在夸他長得好看嗎?戰神自出生起從來沒有注意過自己的長相,他所注意的只是左臉上的這道疤痕。想著想著,他的手不自覺地攀上了疤痕所在的位置,模了幾十年,他早已熟知它的方位。他的舉動引來了絕塵的關注,她盯上了他左臉上的疤痕。
「你這兒怎麼有道疤痕?」
那疤痕很深,很丑,用刀傷他的人似乎將滿心的怨恨和憤怒都施在了這道傷痕中。雖然年代久遠,臉上所留下的痕跡卻依然清晰,可見下手之狠。絕塵好奇地想用手去撫它,她剛一伸出手,他的直覺護衛反應就跟著上來了。
「別踫我!」
他揮開她的手,力道之大連帶著推開了她的身體,絕塵正偏著半邊身子瞧他,為了正視他的目光,她有大半個身體都懸在馬外的。這一推,她的身體如離了重心的秤砣直直地向外掉下。
「啊——」
她嚇得在空中亂抓,惟一抓住的就是他的衣袖。戰神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種危險的局面,他只是不想她的手踫到他的疤痕,他沒有想置她于死地。來不及多想,他空出一只手抓住她懸在半空中的身體,另一只手緊握韁繩。只要再一使力就能夠把她拉上來了,只要再……
沒有「再」,跨下原本安靜的馬突然發起了瘋直想把戰神給拋下來,他若想控制馬就得松開拉著絕塵的手,否則他和絕塵都會有危險。千鈞一發之計,戰神松開了拉著韁繩的手,兩只手緊緊地抱住絕塵,將她安置在胸前,他的身體向後倒去,背部、頭部直接落地。
「砰——」就像大沙袋被摔在了地上,那種沉悶的聲響堵住了絕塵的心,在那個位置上已經開了一道小小的口,他順著那道小口鑽進了她的心里。
她摔在他的懷抱里,絲毫無恙,他就沒那麼幸運了,絕塵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下不斷有血流出來,滲到泥土里,再也回不到他的身體中。他緊閉的雙眼,刺眼的鮮紅在絕塵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痛覺。
搖著他的手臂,她焦急地呼喊著︰「你怎麼樣?戰神你怎麼樣?你醒醒啊!你不會有事的,你是戰神,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死去呢?」
是她的錯,全都是她的錯。她沒有保護別人的能力,她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她有時候真的很懷疑自己活在人世間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給大家帶來災難和麻煩嗎?她恨透了這樣的絕塵,她想改變,卻總是無能為力。她能做些什麼?她能為他做些什麼嗎?
拌唱!歌唱世間的美麗,歌唱安詳與寧靜,歌唱生與希望,歌唱愛與全部……
她在他的耳邊用他听不懂的語言輕輕地唱和,天地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生命聆听著她的聲音,和她一起為雙手沾滿血腥的戰神祈福。
絕塵一直唱啊唱,起仄轉合、行雲流水回蕩著她的祈求,祈求他能夠平安地醒過來。片刻之後,他身下的血不再涌出來,戰神緩緩地睜開了眼楮,清澈的眼眸中看到的是她焦急擔心的面容。
世上竟有一個人在意著他的生死,這個認知讓戰神吃驚,心口一緊,看她的眼神變得柔和。
「你好了嗎?」不知道是由于唱了太久,還是因為擔憂,她的嗓子啞啞的,帶著一種一繃就斷的緊張,「你感覺怎麼樣?」
第一次有人為自己失魂落魄,戰神被她擔心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他倏地從地—亡爬起來,轉身去看看停在不遠處的馬到底怎麼了。
罷才摔下來的時候他好像听到了什麼聲音,像是彈弓打在馬腿上的撞擊聲,有人想暗算他嗎?在這片大地上想殺了他的人很多,敢暗算他的卻沒幾個,會是誰呢?還是先看看馬再說吧!
他走在前頭,絕塵跟在他的身後,她剛想說「你流了那麼多血得好好休息」,話未出口她卻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那些從他的背後、腦後流出來滲透到土地里的血都是假的嗎?為什麼他的身上一點傷痕都看不到,好像完全沒受過傷的樣子,只有殘留的血漬證明她曾經看到的不是幻覺。
他真的是人嗎?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復原能力?
然而在這一刻,絕塵對戰神的身份並沒有想太多。對她來說,他能平安無事地活下來就是給她最好的答復,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這一刻,她真的是如此想的。
「喂!你干嗎呢?」看到絕塵發呆的樣子,戰神忍不住駕馬趕了上來,「你想一整個晚上都待在月光底下嗎?」
她不想,可是對騎馬這玩意,她有點害怕。「我們要騎馬回王宮嗎?」
「難道你想走回王宮?」除非她想黎明時分再到達王宮。她想,他也不打算陪她瘋。「來吧!」他向她伸出手,想拉她上馬。
有些猶豫,然而面對他伸出的手,絕塵還是將自己白玉般的手指放到了他的掌心中。是相信,她相信他能夠給她安全。
戰神長臂一帶,將她帶進了懷里。靠在他的胸前,絕塵輕聲說著她認為很重要的話︰「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向他道謝?戰神眉頭微蹙,平生第一次听到別人向他道謝,這種感覺很微妙。他該說什麼?不用謝,不客氣?
他最想說的是︰謝謝你的歌聲,它陪我捱過了身體最痛苦的階段。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挪出的胳膊將她完好無損地護在了胸前。他在用行動告訴她,有他在,什麼都不用害怕。
這個夜晚的情形在他們之後的回憶中成為了最美的篇章,之後將是紅色漫步的開始。
第二章
在前去王宮的途中他們先踏入了軍營,戰神將絕塵從馬上抱下來,簡單地做著交代︰「鳥語國的王宮現在成了我的寢宮,我讓人帶你進去看看。你不要亂跑,我很快回去。」他從未對人如此用心在意,她是第一個,承受他所給的關心,不知是幸與不幸。
丟下她,戰神立刻命人擂起了軍鼓。集合所有的戰神之軍,他有事要追問。
能在戰場上保持常勝的記錄,這支戰神之軍一定是支紀律嚴明的軍隊。軍鼓聲起,不一會兒的工夫士兵們都在王宮外的空地上集合完畢。
站在壘起的高台上,戰神左手握著萬魂刀,眼中提起肅殺之氣︰「半個時辰前不在軍營,單獨外出的士兵通通給我出列。」
他檢查過馬所受的傷,那上面留有拿彈弓攻擊的痕跡,他在地上還找到了鐵珠子。無論是攻擊的武器,還是留在地上的腳印,那都是戰神之軍才有的東西,而且鳥語國一向重文輕武,男人個個弱不禁風,追求脂粉之美,被他征服的其他國度子民也無法隨意離開自己的國度跑來這里,所以攻擊他的人一定是軍隊里的人。
他仔細算過,攻擊他的坐騎,再從那個地方跑回軍營,差不多需要半個時辰,在這以前沒有回到軍營里的人都有嫌疑。
不知戰神話為何意,軍士們面面相覷。輔佐戰神多年的大將秦首率先站了出來,「戰神,您有何示下?」
他沒有什麼要做的,他只是要殺人。「快點行動!所有半個時辰前不在軍營中的兵士全部出列,若有人不站出來或者有知情不報者以軍法處置。」
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此令一下,半個時辰前不在軍營獨自外出者通通站了出來。還有幾個原先不肯站,結果全營的士兵都把他給供了出來,幾十萬的大軍陸陸續續竟有上百人在半個時辰前單獨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