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諸葛少正和他的「樓夫子」躲在房間里說悄悄話呢!
「我警告你,你不能在外面說你是我的師父,更不能提什麼夫子不夫子的。」堂堂‘杭州三樓「少當家諸葛少二十五歲請了個十七歲的小泵娘做夫子,這說出去能听嗎?他這面子掉在地上都能鋪出一條長街了。
眨巴眨巴眼楮,他的臉靠她這麼近,房里的燈又如此亮,她不用再眯著眼看他了。「可我本來就是你家的西席,你是我的學生,我是你的夫子。沒錯啊!」瞧她多誠實,這才是做學問的底氣。
「是……是沒錯!可是……可是……」
「抓耳撓腮。」
「什麼?你說什麼?」這臭女夫子學問就是高哦!說什麼,他壓根听不懂。
雙手揣在袖子里,樓起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現在的樣子用四字成語形容叫‘抓耳撓腮’」。看到他的表情她順口就說了出來,純粹是滿月復學問在作怪,怨不得她愛訓人—天生就是夫子命,沒辦法啊!
多麼負責的夫子啊!即使在這個時候也不放棄教導他的職責。面對如此「優秀的夫子」,他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反正……反正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知道你是我夫子的事。」
「這算是有事相求嗎?」樓起的臉上涌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我可以把你的話當成是在求我嗎?」
書呆子也會玩陰的是不是?諸葛少一張俊臉拉得老長,「就當是我在求你,行了吧?」
笑容慢慢地溶在她的臉上,她很開心地說道︰「那你明天早上不用我去叫你,你會準時去書房做早課,對嗎?」
她在要挾他嗎?都說一個讀書人玩起心眼來比十個農夫都厲害,諸葛少總算是見識真章了。「對!你說得對,我會準時去書房做早課,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還可以吧!」
得了便宜還賣乖,諸葛少要重新評價這個小眯眼的書呆子,好在下一回合的戰斗中勝出一籌。至于今晚嘛!他可是來盡情享受的。
這邊坐定,那邊的老鴇已經叫粗使丫頭送上美酒佳肴,諸葛少要邊吃邊听曲,這才是他要的人生,擺月兌書房的人生。
拉開門,他招呼牡丹︰「學了什麼新曲沒有?為我唱個兩首听听。」天天讀那些古人寫的東西,他的耳朵都快發霉了,還是為自己找點樂子是正經。
「學了幾首新樂府,唱給少爺听听?」逮到機會,牡丹當然要好好表現一下。擺出古箏,她先試了試音,抽空她還膘了樓起一眼,想看看這個姑娘和她相中的諸葛少到底有什麼關系,「樓姑娘,你會彈琴嗎?」
「略通古音。」她會的是古琴,七弦琴、九弦琴都會一點,看古樂府的時候順便學的。不想浪費時間,樓起從袖子里拿出一卷新落成的《隋書》湊到燭光底下看了起來。
在這種地方看書的人,她恐怕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諸葛少也懶得管她,直催促著牡丹快點彈琴,听著琴聲他也好享用美食。
牡丹也不謙讓,撥著琴弦唱起了一段新近很流行的曲子。「聞道黃龍戍,頻年不解兵。可憐閨里月,長在漢家營!少婦今春意,良人昨夜情。誰能將旗鼓,一為取龍城。」
一曲終了,她的媚眼都快拋到諸葛少手邊的盞里了。玉手停在琴弦上,她借曲抒發心中的感情,「諸葛少爺,你看這首曲子唱得多好—‘少婦今春意,良人昨夜情。’牡丹之情,少爺你可解?」
「啊?」諸葛少對牡丹的心意略有所知,不過是一直裝糊涂。他之所以來這里,一方面是照顧生意,一方面圖個高興。牡丹長得是很漂亮,但他也興不起娶回家的念頭啊!現在被問到了,他該如何回答才好呢?「這個……這個嘛!」
「你理解錯了。」視線盯在書卷上,樓起的嘴巴卻沒閑著,「首先,這是一首五言律詩,不是什麼曲子—律詩你明白嗎?以格律取道,最近剛研習出來的。其次,這也不是什麼少婦表情之作,它是借對少婦的描寫來鼓舞士氣。最後,你有兩個音唱錯了,一處是‘黃龍戍’的‘戍’還有一處是……」
「喂!」牡丹火大地站了起來,「姓樓的,你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你怎麼知道這首詩是用來鼓舞士氣的,我偏說它是表情之作,不行嗎?」居然打斷她表白的大好時機,看老娘我怎麼教訓你。
說起學術問題,樓起頓時認真計較起來,「我是實話實說,這首五言律詩是沈期所作,他和宋之問同為前幾年朝廷里頗為有名望的宮廷詩人,所作多為歌舞升平的應制詩,風格績靡,不月兌梁、陳宮體詩風。不過這首還不錯,挺有新意。當時我拿著這首詩跟他討論的時候,是他自己跟我說這是當年他為鼓舞士氣所作。而且從字里行間也能看出幾分凝重,是你理解錯了,不該把它當成表情的輸出口。」
這個小眯眼居然敢在諸葛少爺的面前編派起她的不是?牡丹的臉都紫了,探起袖子,她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樣子,「姓樓的,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在你撕爛她的嘴之前,請先看看旁邊。牡丹無意中接觸到諸葛少的目光,頃刻間她什麼火都給澆滅了。
和諸葛少爺相處了這麼久,她一直保持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今天被樓起氣得表現出凶狠、粗魯的本性,他看得眼楮都大了。這樣子下去,別說是娶她進門,會不會再跟她在一起都是問題。
為了彌補形象,牡丹趕緊放下袖子,收斂戾氣,擺上滿臉的溫柔表情向樓起微微欠身,「樓姑娘說得有道理,牡丹一定好好改正,將曲子唱得更為婉轉動听。」
嘴上雖軟下來了,但牡丹心里到底不服,她在肚月復之中一個勁地罵著︰要不是你這個小眯眼,我才不會在諸葛少爺面前這麼丟臉。以後娶你的那個男人一定長得跟豬一樣,凡是會喜歡那種男人的女子都是母豬,是母豬!
牡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諸葛少在脂粉堆里混了這麼多年,哪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看了今天這一幕,他覺得以後牡丹這兒他還是少來為妙。想想看,她的年歲也不小了,是該物色新人準備接掌她的位置成為頭牌。
身邊帶個女夫子還有這等好處,這倒是諸葛少先前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的還在後面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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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錯了!‘斜’在古音中通‘爺’,否則那句就不在韻上了。你記著,凡是律詩—當然也包括律絕一般用平聲韻,不用仄聲韻;古絕可以用仄聲韻,也有用平聲韻的……我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是不太懂什麼是平聲,什麼是仄聲啊?這個我要跟你好好講一下,像平聲韻……」
原本,諸葛少這邊听著美曲,看著美人,喝著美酒,吃著美味,可謂美不勝收。樓起那邊安靜地看著書,只是「偶爾」抬起頭糾正牡丹唱錯的音,讀錯的字—真的只是偶爾,上述糾正是她在半個時辰內第二十五次開口,經過二十五次磨難,牡丹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
好在有尊貴的客人點名要牡丹出去陪酒,原本想陪在諸葛少爺身邊的牡丹在推辭了兩遍以後也就出去了,省得對著那個小眯眼心里難受,還得在諸葛少爺面前死撐著。
美人走了,美曲收了。諸葛少正大感無聊之時,那邊老鴇上來通報︰「諸葛少爺,您的朋友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