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打累了,夏夏終于停了手,用混著血和泥的小手擦擦鼻涕乎乎的臉蛋,她沖著她最喜歡的阿虎揚起了勝利的笑容,「阿虎,我把壞阿牛打死了,以後他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被「打死」的阿牛掙扎著坐起身,哭著叫起了「爹娘」,他那是名副其實的哭爹喊娘。
夏夏上前一步,想要更靠近她最喜歡的阿虎,阿虎卻瑟縮了一下向後退去。夏夏才不在乎呢!她散亂著頭發,一身都是泥水,像個瘋子似的,少了門牙的嘴更是咧得老大。
秋秋心里盤算著:姐姐的確是到了換乳牙的年齡,可她的門牙不是自然月兌落,是在上次與狗剩那一幫十幾歲的小孩打架過程中打掉了。爹知道以後恨不得再把她其余的牙也拔了,娘卻大力地拍著她的肩膀問她打掉了對方多少顆牙。想來,姐姐的野蠻個性就是這樣被爹娘培養出來的。唉--真是家門不幸。
沒時間哀悼,秋秋決定還是先擔心阿牛的傷勢吧!雖然夏夏只是個小女孩,但她的功夫可是盡得爹娘真傳。如果認真打起來,山里的壯漢也不是她的對手,更別說替他們家種地的一般農夫小孩了。
身為不幸的禍端,夏夏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殺傷力有多麼可怕,她不以為意地走到她最喜歡的阿虎身邊,大聲地嚷嚷著:「我最喜歡阿虎了,我要保護阿虎。」
「哇--」被保護的對象哇哇地大哭起來。口水、鼻涕、眼淚從臉上的洞洞里流出來,他一邊哭還一邊喊,「好可怕!娘,她好可怕!她是妖怪,她不是人!」
不明所以的夏夏看著她最喜歡的阿虎消失在山坡的中央,臉上流露出失落的表情。用那盡是泥土的袖子蹭了蹭軟乎乎的小臉,她皺起了眉頭,「為什麼阿虎要跑掉?我只是想保護阿虎,難道這點也錯了嗎?」
你沒錯,只是方法用錯--秋秋默默地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嘴里冒出兩個字:「失敗!」
那一年,那涼夏五歲。
歲月如梭,一晃又過了幾年。那家無字酒莊的生意蒸蒸日上,成為「天下第一大酒莊」。生意大了,莊內來的人也就陸續多了起來,今兒個後院來了位小姐等待已久的貴客。
「方哥哥""方哥哥,你終于來了,夏夏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這位方小扮的父親是無字酒莊下屬一家酒坊的當家,每年的這個季節都會來莊上向老爺、夫人請安,順便將一年的收銀情況做個交代。
方小扮去年就曾跟著父親來莊上小住,與夏夏他們玩得挺歡,臨走時夏夏還死拉硬拽著他的衣襟不肯松手。動用了酒莊里四個抬酒的大漢這才把她拉開,不過那幾個漢子也被她折騰得足足在床上躺了有十來天。好在一年過去總算再度重逢,夏夏的激動蕩漾著女孩子家的別致。
方小扮對這位漸漸漂亮起來的夏夏小姐也充斥著幾分少年稚氣的好感,能見到她讓他感覺很興奮。「我爹給我找了個師父,我正在學功夫,師父說我很有天賦。等有機會我耍兩套劍術給你瞧瞧。」
「干嗎還要等機會,現在就可以啊!」夏夏向後退了幾步,用腳在院子里劃出一塊空地,毫不在意地讓她腳上那雙精致的繡花鞋看上去像從泥里長出來似的。
「你需要寶劍嗎?我拿爹的給你。」果然是她喜歡的方哥哥,就是高人一等,會武功噯!扯著嗓子,她像個老母雞一般咯咯地叫開了:「秋秋,拿劍來!」
秋秋趴在窗欞上將爹掛在書房里做裝飾的劍丟了出去,心里祈禱著:方小扮你自己舞舞劍做做樣子也就算了,千萬別拉著我姐一起瞎胡鬧,否則鬧出什麼事來我又得被娘罵。每次都是這樣,夏夏闖禍,他這個比她小的弟弟挨罵,這都是什麼事?
偏生這個方小扮沒點領悟力,硬是將自己扯到了麻煩里頭。「你想練劍嗎?我教你。」
「我練過劍,不過一定沒你行。」開玩笑,他是她心心念念盼了一年的方哥哥噯!他的武功一定比她好太多了,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她簡單一句話將方小扮捧上了天,她越是這麼說他越是要在她面前展露一手,接過劍,他大氣地說道:「我們互相之間來個小小的切磋,我是不會傷害到你的。」
最好不要!秋秋在一邊做著無聲地吶喊:方小扮啊方小扮,你這簡直是給自己挖個坑跳下去,還叫她填土埋了你。
靶覺不到危險的降臨,方小扮立起了劍耍了一個漂亮的花槍,「開始吧!」
他口中的「吧」字未落,夏夏就身子輕盈地飛了上來,劍起身落,手推內力,風回路轉,金雞獨立--「金雞」指的是夏夏優美的身形,獨立自然指她單腳站立,只是這站立的地點有些特殊,不偏不倚正好在方小扮的胸口上。
臉漲成了醬紫色,一半是因為承受不住她內力的重壓,一半也是因為羞愧難當。夏夏小姐那傲然挺立的女俠姿勢仿佛在說:裝什麼少年英雄?你那破身手在我面前根本是土包子一個,沒過三招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還想逞能?一邊待著去吧!
夏夏可不這麼認為,姿勢擺得差不多了,她從他的胸上走了下來,臨了還重心不穩地踩了他一腳,這才半蹲想要將他拉起,「方哥哥,你真的好有男兒氣概,居然故意讓著夏夏。」
「哦!哦!」方小扮胡亂答應著,終于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丟下劍他匆匆跑開了,「我還有事,失陪失陪!」
「方哥哥,你記得要陪夏夏玩。」她揮著袖子向他召喚,可惜方小扮這一去就再不曾靠近她半步。
秋秋從窗後退出來,雙手反剪在身後,他沉痛地搖了搖頭:「失敗。」
不了解失敗的定義,夏夏依舊每天等在花園里想著要再見她的方哥哥。在她等待了十九日又失望了十九日後的這個下午,秋秋多嘴了說了一句:「你等的那個方小扮早就離開莊里,回家去了。」
「我不信!方老爹明明還在莊上,方哥哥怎麼會走?」
為了躲你唄!「反正他早就走了,你別再等了。」雖說她每次闖禍都連累他被娘罵,但她終究是他惟一的姐姐,在心里他還是挺護著她的。「你呀!別一天到晚喜歡這個喜歡那個,有機會學丫鬟們繡繡花,種種草不好嗎?」
夏夏一個粗魯的白眼丟過去,「我為什麼要繡花種草?悶死了。」
「可是,哥哥、叔叔、大爺們,反正只要是雄性動物都喜歡這樣的姑娘家啊!」秋秋這也是無意中听來的,「他們覺得那樣的姑娘家比較有味道,雖然我不知道那是酸味道,還是甜味道,但是他們喜歡那樣的,不喜歡……」不喜歡她這樣的。為了不打擊夏夏的心,秋秋覺得還是不說得好。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只要夏夏去哪兒,那幫哥哥、叔叔、大爺們就會先一步躲開,像躲瘟疫似的。「他們說姑娘家就是要柔柔弱弱、縴縴細細,那樣子才夠可人,夠招人疼。所以,你要是想嫁出去還是把你野野的脾氣收起一些得好。」
夏夏像是明白廠什麼,她蹙著眉喃喃問道:「你是說要像娘房里的翠兒那樣,動不動就掉眼淚,時不時露出好像要暈倒的模樣,成天拿個絲絹揮啊揮,跟叔叔們說不到兩句話臉就紅得跟猴似的?你是說方哥哥喜歡那種姑娘?」
他可沒說方小扮一定喜歡那種姑娘,那種姑娘的嘴里也從來不會出現「、」的。算了算了,諒她的腦子能明白這一點也已經很不容易了,秋秋決定不再給她增添負擔。他悶悶地答應著:「你理解得……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