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Help……爸……」覃試圖用中文、英文和阿拉伯語向馭鷹求救。
馭鷹全當沒听見,向他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又不用他操心,干嗎不做好人哄老婆大人開心呢!再說了,有兒有女,日子不錯啊!
希蹤跟著護士長向前走,背對著覃卻不忘吩咐他︰「你先帶吉吉在外面等著,保護好她!她可是今後你的責任。」
真是沒天理!他剛享受兩天被人照顧的滋味,現在居然要照顧一個連話都說不周全的中國小丫頭,憑什麼?
明明是滿心的不樂意,覃抱著吉吉的手卻絲毫不敢松開,誰讓他們的名字這麼像呢!注定了要做一家人。
「哥哥……」灰灰眼楮的哥哥。
覃一手托著吉吉,一手指著那抹彼此相擁逐漸走進隔離區的背影,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訴說著︰
「爸……媽媽……哥哥……吉吉……一家人……」
吉吉不知道走進那扇隔離門意味著什麼,她只是用牙牙學語的純真復述著覃的話︰「爸……媽媽……哥哥……吉吉……一家人……」
在兒女微不可聞的話語中,希蹤和馭鷹走人進隔離區的準備間,那是觸模生與死的階梯。透過玻璃窗望著兩個孩子,希蹤的眼角隱隱含笑。
「你說覃能照顧好吉吉嗎?」
「那要看他的心嘍!」
馭鷹按照護士長的指導程序先用保鮮膜給攝像機包上外套,再給自己穿上十二層防護服,戴上三層口罩,最後戴上眼罩、帽子、鞋套和兩層手套。看著他利落的動作,連高攝像師也不禁佩服起他來,真正的男人大概就是這樣吧!他輸了!
一切就緒,他又幫著希蹤將所有的安全保護措施穿在身上,以防被病毒侵襲。「保護好你自己,少了你,我、覃和吉吉就不再是家了。」
「有你在,我不會有事的。」希蹤送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安自己的心。
兩個人隔著厚厚的防護服,讓十指交錯,即使不能親近彼此的肌膚,即使在生命最危機的瞬間,即使他們必須隔著眼罩才能見到對方,但他們的心一定為對方而跳,為愛而生。
「希蹤,害怕嗎?咱們要進去了!」他扛著攝像機,大手微微撫著她的手背,算作安慰。
「不怕。有你在,再可怕的戰場也嚇不倒我。」她反握住他的手。這一次,她終于可以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陪伴雄鷹飛翔的人。這不再是一場獨舞,而是兩個人的共舞。
正前方,看不見的戰火燃燒著濃濃的硝煙。向前一步,或許有死亡正伸出幽靈般的利爪。紅色的舞鞋,透明的鏡頭將伴著這場戰爭直到勝利——
這是一場兩個人的戰爭,少了誰也打不起來,少了誰也分不出勝負。
這是一場兩個人的戰爭,沒有誰是絕對的贏家,也沒有誰是徹底的輸臣。
因為愛,生命在炮火喧囂中永生。
因為愛,永不放棄生命的尊嚴。
剎那間,生命回到最原始的狀態。交握的雙手同時推開準備間的白色大門,白色空間,白色視野,白色的天空融人純白的靈魂。
只要你伸出手,推開那扇門……
一全書完一
後記——生命的尊嚴
唐老鴨(本名唐師曾,他和他的朋友都叫他「唐老鴨」),1983年國際政治系畢業,之後任新華社記者,他的《我從戰場上歸來)描述了海灣戰爭中的采訪情況。我十六歲的時候看了他的書,第一次對戰爭產生了興趣,對狂風呼嘯、沙海塵埃的中東發起聯想。緊接著看了他的新作《我鑽進了金宇塔》,才知道他已經病得很重。
伊拉克戰爭快要爆發時,我每天盯著報紙、新聞,期待著看到唐老鴨的身影。可我沒能看到他以記者身份出現在中東,失望之余看到了網站上對他的采訪,依然個性十足、風趣幽默——他還活著,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從第一次對戰爭感興趣起至今,我一直很想寫跟戰地記者有關的小說,這次的伊拉克戰爭給了我機會。像所有出生于八十年代的人一樣,我沒有經歷過戰爭,也沒有感受過戰爭的可怕和殘忍。看到拿電視當戰場的伊拉克戰爭,我甚至有幾分新奇,像在看一部並不算精彩卻很真實的戰爭片。
直到在電視上看到廣州、北京的醫務工作者為了抗擊「SARS」而先後倒下,我才明白,原來在潛意識里,我是如此懼怕戰爭,懼怕死亡。
害怕被病毒感染,我輕易不肯出門,隨時關注疫情報告,做好一切防範措施。我不敢想象那些醫務工作者、新聞記者明知道這種病傳染性極強,為什麼還要拿生命冒險。
因為那是他們的工作,他們要對得起生命的尊嚴。
我知道,寫這樣的故事我在冒風險。小說出版後,有人會說我矯情,說我拿戰爭做文章,說我無聊加無恥。誠實交代,我在乎讀者的看法,我是個普通的女孩,甚至沒有什麼社會經驗,我無法個性十足地拍著胸脯說︰「這是我的作品,你們愛說什麼說什麼。」
可我最終還是寫了,原因在前言中已經說明。
祝福朋友,一切安好!祈禱戰爭,我們會贏!
2003年5月9日故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