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wk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幾十本護照、暫住證、身份證、五顏六色的卡,各個國家、各個級別的駕駛證等等,一系列亂七八槽的證件都攤在了桌上。
「你想干什麼?難道你想告訴我,你是專門制作假證件的?」
她怎麼不去做刑偵探案記者?「我是想告訴你,我真的是戰地記者Hawk,而且我至今未婚,連女朋友都沒有,更不可能會有孩子。」
苞她說這些干什麼?她又不是來征婚的。廢話少說,希蹤拿出專業精神,從包里掏出記者采訪本,還有錄音機,這就開始她的第一次采訪,偉大的采訪。
「姓名。」
「Hawk。」
「全名。」
「我是孤兒,沒有姓,只有義父給我的這個名字。」
差點,她心底差點就起了同情浪潮。好在她尚能把持得住,繼續做「筆錄」。
「國籍!」
「我有很多國家的國籍,你也看到了,我還有這麼多國家的暫住證或是永久居住權。至于最初的國籍嗎?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有西班牙血統,但根據現實來看……」他指了指自己銀藍色的眼楮和棕色的頭發。「我應該是混血兒,只是不知道還雜了什麼血在里面。」他回答得相當完整,具有坦白精神,期望從寬處理。
他隨和的笑語掩飾不了內心的孤寂,一個四歲或是五歲,連自己多大都不知道的男孩每日徘徊在街頭,跟著流浪漢乞食,直到遇見義父的那一天。
義父是戰地記者,終身未娶,無兒無女。不知道是年齡漸長開始覺得孤單,還是他的出現讓義父感到上天安排的緣分。他收養了他,他們以父子相稱,他也成了義父的助手。
小小年紀沉浸在戰火之中,追逐戰爭是義父的生命,跟隨義父是他的使命。他沒有上過一天正規的學校,他所有的知識都是義父教的,戰地里學來的,用鮮血換成的。為了活下來,他必須擁有語言天賦。在炮火紛飛中,在生命危機里,若是不會當地的語言,那就等于死路一條。
漸漸的,才有了今天的Hawk。他成了一個戰地記者,一個會六種國際語種,十一個地方語言的權威戰地記者。沒有選擇,這就是命運!
從此,他不信命,更不相信神。想在戰火硝煙中活下來,想拍下最經典、最殘酷、最永恆的戰爭畫面,他只能相信自己。
大名鼎鼎的戰地記者干嗎露出如此憔悴的表情,好像被人欺負到姥姥家似的。希蹤在小小的不忍之下推了推他的手臂,「喂!你還好吧,鷹?」
「鷹?你叫我‘鷹’?」他愕然,為了她這個稱呼。
「有什麼不對嗎?Hawk的中文意思不就是‘鷹’嘛!」一個字好像有點單調,還是兩個字叫起來比較和諧。「馭鷹——我叫你‘馭鷹’怎麼樣?就當我送你一個中國名字做見面禮。」
「什麼‘馭’?」他中國話說得很溜,但對中國字的認識基本屬于文盲水準,一個個的方塊累加在一起,他看著頭大。
希蹤賊笑地瞟了他一眼,「駕馭的‘馭’,這名字很有氣魄吧!」
「嗯。」他點頭沉吟,駕馭鷹?誰駕馭鷹?她?他笑而不語,心中透亮。
從幫他起名字開始,她就真心地想為他寫一篇采訪報道,報道戰地記者的平時生活。對了!看不到他平常的生活,如何執筆呢?
「我可以搬來跟你一起住嗎?」
呼!馭鷹喘起粗氣,三十一歲的老男人端起女兒家家的羞怯,「那個……那個我還沒準備好,這幾年我還不曾與誰同住,所以……所以需要一點時間準備,你要是真的堅持,當然我也不會反……」
采訪本重重地落在他的腦門上,砸醒他一場春夢。希蹤叉著腰擺出潑婦姿態站在他的面前吆喝︰「你不要搞錯哦!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日常生活都是什麼樣的,你可別想歪了。等到采訪結束,我立刻搬出你家,絕對不耽誤一分鐘。」誰要跟洋鬼子住在一起?天曉得他們會不會全身掉毛,難怪洋人喜歡養狗呢!掉了一屋子的毛分不清是人毛還是狗毛,不傷自尊嘛!
她越是這樣說,馭鷹越是想讓她更久地住在這里。她生氣時亮晶晶的眼楮像星空中璀璨的星星,記得九一年在海灣的時候,在最艱難的歲月里,他就這樣枕著手臂躺在沙漠里看星星。如今,他只想看她。
其實他心里再清楚不過,如此單純的東方女孩不是他能要得起的——活在戰爭中的人們,注定孤獨終老。
他卻渴求著在青色的和平中,有一個微笑盈盈的女孩遙遙地望著他,等待著每一次他從烽火硝煙中安然返回。
他要的不多,只是一雙永遠等待他歸來的眼楮。
☆☆☆
直到一覺醒來看見陌生的天花板,覃希蹤依然無法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搬來和馭鷹同住,而且還睡在了他家的客房里。
客人要有客人的樣子,她換好衣服這才走出房門,誰想馭鷹已經坐在餐桌邊看英文版報紙。
「早!」
「早!」他一夜沒睡,當然起得早。不是不想睡覺,而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擺月兌不了困惑住他的思緒︰她就睡在隔壁房間里,那個讓他一見鐘情的東方小女孩就睡在與他一牆之隔的那張床上——他能睡著,那才奇怪呢!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拿出男人的禮儀,端坐在餐桌前看報紙。報紙上報道了什麼,他是一個詞沒看進去,她的房門倒是快被他看穿了。他又學會了一個中國詞語︰望穿秋水。
希蹤嚼著干巴巴的吐司,盤算著今天要做些什麼。「今天你就向平時一樣做你的事,我想要記錄的就是最平常的你。」
想從不同角度報道他?恐怕東方小女孩要失望了。馭鷹吃完早餐,將盤子堆在水池里,光著腳丫子這就打開電腦開始上網。身為著名的戰地記者,他不是抓住新聞要素,而是酣暢淋灕地跟他遠在各國的朋友聊天,下載最新的流行歌曲,給喜歡的球星投投票,發表一些評論,連帶著跟人玩起網絡游戲。
「 !」
希蹤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的平常生活,「你……你是戰地記者,你是國際著名的戰地記者。你是多麼神秘的人物,你平常的生活怎麼能是這個樣子呢?」
「有時候我也會去樓上的健身房鍛煉,偶爾也會去酒吧喝上兩杯。」都說她要失望了吧?馭鷹好笑地看著她吃驚的反應,她所有的情緒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當然,踫到喜歡的女生,我也會有男人該有的反應。比如︰追求、約會等等。」這就是平常的他,除了在戰地,他自認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平庸的大懶鬼一個,活著就是為了等死。
希蹤抓住了新聞亮點,如果能記錄下國際著名戰地記者的感情世界那不也挺轟動的嘛!她傾身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你都是怎麼追女生的?說來听听,要不然咱們這就上街,真槍實彈演習一次,也好讓我記錄下全過程。」
「這是個非常不錯的提議。」他眼冒藍光,待會兒她就會知道她的提議到底有多「妙」。借著她主動靠近的身體,他的長臂握住她的腰。「雖然你不夠漂亮,身材也不夠好,平凡得就像公車站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的出現讓我的眼楮為之一亮。小姐,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希蹤先是一愣,她的情緒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她忽地微微一笑,大力地拍著他的肩膀,「馭鷹,雖然你是洋鬼子,但你真的很土噯!這種泡妞的方法連東方日意那種三流言情小說作家都不會再用于小說中,你居然還拿它上情場。不用說,準是一個妞都沒泡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