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駱上天對她挺好的,他似乎再沒什麼可不放心的了。望著她的背影,他靜靜地開口︰「你要和他好好相處,知道嗎?」轉過身,他向對面自己的家門走去,也準備進屋了。
打開門,她向屋里走去,身子進了房間,那張粉嘟嘟的臉卻從門縫里露了出來。凝神望著他的一舉一動,她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于吐出那句話︰「你要好好對待燕脂,她是個很好的女孩,也是……也是合適的海太太人選。」
等他回過頭,向她的方向看回去的時候,門已然合上。他一直看、一直看,就是沒有看到那扇門再次向他敞開。它緊緊地闔著,連一絲半縷的期望也不留給他。
難道他們之間的那扇大門就這樣關閉了?或許,那扇門早已關閉,只是門里的人與門外的人手中都握著那把鑰匙,卻又打不開心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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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落星你不要怕,咱們听醫生叔叔的話,你跟醫生叔叔去打針。等你打完這一針,你的病就會好了,到時候我帶你出去玩。」
正處于童年時期的小海滄浪哄著身邊的小小樊落星,可無論他怎麼哄,她總是一直哭一直哭,嘴里還嚷著︰「我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我不喜歡醫生叔叔,我不要跟他去打針……嗚嗚……」
「不哭不哭!」海滄浪用自己的袖口為落星抹著眼淚,嘴里還不停地發出諾言,「沒關系的,有滄浪保護落星,誰也不能欺負你。」
落星淚眼隙隴地緊瞅著海滄浪,一只小手擦著鼻涕,另一只手還緊緊地抓住他,「滄浪……滄浪你不能丟下落星!你要保護落星……嗚嗚……嗚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白衣服的醫生叔叔從門口走了進來,他還戴著一個很大很大的白口罩,看起來是陰森又恐怖。落星掙扎得更厲害了,她躲到海滄浪的身後怎麼也不肯出來。
醫生叔叔摘下了口罩,那張臉……那張臉竟然是……駱上天?!
他伸出手將小小的落星從海滄浪的身後抓了出來,像扛沙包一樣扛在了肩頭,不理會落星的抗拒,他大踏步地向門外走去,走向那無邊的黑暗深處。
「滄浪……滄浪救我!救我——」
落星淒慘的求救聲不斷地向海滄浪襲來,他想去救她,他想將她從駱上天的身邊搶回來,他的腳剛邁出去一步,一股巨大的牽制力量絆住了他。轉過頭,他看見了……柳燕脂!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腳,說什麼也不準他去救落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落里被駱上天丟入無邊的漩渦,而他自己卻無能為力。那一刻,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
落星的痛呼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不停地敲打著他的神經,「不……不要……落星!」
海滄浪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原來是噩夢一場!
自從那次安排落星和駱上天來個周末約會之後,他就總是心神不寧,現在更是做了這樣一個噩夢。望著窗外黎明的色彩,海滄浪揉著頻頻疼痛的太陽穴,長吁一聲。幸好這只是一個虛幻的夢啊!若它變成現實,他又該如何?
不行!他不能讓這種不祥之夢變成現實,他要找駱上天好好談談,他要在落星受傷害之前就將一切解決完畢。
可是,駱上天會給落星帶來什麼傷害呢?人家可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落星的如意郎君,而他心頭那隱隱的不安真的是因為駱上天嗎?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和駱上天談談為好。說做就做!下了床,他梳洗換衣,邊吃早餐邊看報紙,就等落星收拾好一切,兩個人一起去醫院了。
他左等落星也不出來,右等落星也沒動靜。眼看上班的時間就快到了,她依然沒有從東施公寓那扇大門里走出來。
「不知道她又在磨蹭些什麼呢?」他翻了一個白眼,按下了對面東施公寓的門鈴。
門打了開來,露出的是暖日那張丑丑的臉,她這幾天都在家里忙著做頭骨復原的工作。看見海滄浪,她沒有太多的驚訝,隨口說了一句︰「你找誰,‘老母雞’?霽華去公司,落星去醫院,家里就我一人。」
「她去醫院了?」海滄浪沒想到每天早上磨磨蹭蹭的落星今天已經去了醫院,「她什麼時候走的?」
暖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她已經走了十幾分鐘了,再過會兒恐怕都到醫院了。」
匆忙轉過身,海滄浪急著往醫院趕。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去醫院,甚至連一個招呼都不打?甩甩頭,他想甩掉那一頭的紛擾。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先見到她比較重要。
「你就是見到她又能怎樣?」
暖日的聲音讓他的腳步在一瞬間停了下來,對上她的眼,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是已經有個女朋友叫什麼……什麼柳燕脂了嘛!你有了愛人,遲早會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庭,難道你以後也天天送落星上下班嗎?還有啊,你結了婚就不能住在我們對門了,就算依然住在這里,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照顧落星了。以後我們也不會再叫你‘老母雞’了,免得你太太听到,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依我看,落星她趁早習慣這種生活也沒什麼不對啊。」
暖日雙手環胸地凝視著他,她希望自己的話能讓海滄浪有所頓悟。至于這頓悟是好是壞,就全憑天意
海滄浪沉著聲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照顧落星——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暖日淡淡地笑了起來,「你對她的承諾?你確定人家一定希望你實現這個承諾嗎?我說的這個‘人家’不是指落星,而是指落星未來的另一半。」
她的話一出口,海滄浪的心「 」的一下落了空。暖日的話說到了他的痛處,她沒有說錯。日後等落星有了自己的未來,有了自己的另一半,他還能像今天這樣照顧她嗎?那個男人能允許嗎?
「滄浪……」暖日從身後叫住了他。
回頭望著她,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反應的能力。
揚起一個如沐暖日的笑容,她迎視著他,「放手、牽手只差一個字,選擇權在你手中。」話已至此,未來如何只能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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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滄浪有女朋友了。」
午休時分,蹲在醫院的狗屋跟前,樊落星對著幾條打著瞌睡的老狗說起話來。
「她叫柳燕脂,是滄浪的中學同學。看得出來,滄浪挺喜歡她的。本來嘛!兩個人在—起六年,之後又讀同一所大學,雖然不同專業,但彼此之間一直保持非常好的關系。這樣的兩個人若是不能走到一起,也實在是太可惜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她和滄浪之間插入了一個柳燕脂,好像所有的一切就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從今以後,我就不能跟滄浪再像以前那樣了。他有了女朋友,他的車要用來接送女朋友,我不能再坐他的車了,我要自己上班、下班。要是發生什麼事,我也不能老是麻煩他,我得自己去解決。以後回老家,我也得一個人回去,說不定下次回家的時候,滄浪就會把燕脂帶回去了,我也算是把海媽媽交代的任務給完成了。」
拿出帶來的狗食,落星一一地喂了起來。「任務是完成了,可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些話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也只能對你們說說罷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每次听到滄浪和燕脂兩個人在一起,我的腦袋就一片空白。好像一瞬間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連思考的力量也隨之失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