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雙手將沐暖日從被子里硬拉了出來,不需要多余的驚訝,她感覺得出他手掌的溫度。
「開燈。」在索狂客狂傲的氣勢下,燈乖乖地亮起。
略瞥了她一眼,他狂狂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想把自己悶死啊?」想死也別找他家啊!他可不想背著個殺人犯的罪名吃一輩子免費的牢飯。
暖日卻倔強地不肯探出腦袋來,反而將身體向被子里縮了縮。她的舉動惹得索狂客更加不耐煩,一把將她從被子里拖出來,他剛想發話,不期然竟瞥見了她頰邊的淚漬。
美女的珍珠淚對他早已不再起作用,丑丫頭的紅鼻子卻燃燒了他的心。
將手探向她的額頭,他試了試她的體溫,「很難受嗎?我送你去醫院。」
拼命地搖著頭,她卻不吭聲。這下子,索狂客就更沒主意了。拿出少有的耐心,他直直地望向她,「你到底怎麼了?」
她不說話,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這個舉動嚴重惹火了索狂客,他的手穿過她的頸項,逼著她對上自己狂狂的眼神,「說!怎麼了?」
你以為就你會「狂」啊!
暖日睜大眼楮與他對視,毫不示弱地丟出一句︰「我想哭,你管我?」
索狂客一怔,在那一瞬間,他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沒想到有一天也有個人會將他的狂傲移植,這讓他多少有點驚奇和無力。
「關燈。」躺子,他干脆閉上眼楮和捂住耳朵,繼續睡他的覺。
偏偏暖日不肯就此放過他,黑暗中,她用手肘搗搗他的背,低低問著︰「你打架很厲害,是不是都是打出來的?你表現得那麼狂傲不羈,讀書的時候一定惹了不少麻煩吧!你爸媽呢?他們現在在哪兒?巫翰陽說你曾經有一個祖母,你是在祖母去世後突然從黑道消失的,你是不是很愛你祖母?」
得不到他的回答,她又搗了搗他,「索狂客,你有沒有听見我說話?回答我……」
他依舊閉著眼努力想蒙睡神恩寵,怎奈她又叫又搗的聲勢連睡神也給嚇跑了。背對著她,他突然開了口。
「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轉世投胎。在我僅存的記憶里,母親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往往更難抗拒誘惑,所以她把我丟給女乃女乃,自己跟別的男人跑了。讀書的時候,總有人揚言說看不慣我,要找人揍我,可每次都是被我揍得下次見到我就趕緊逃跑。後來有一個幫派的二當家找我去他們那兒,他們開出的條件是付女乃女乃的醫藥費。結果他們爽約了,我依照合約的內容把他們的老大揍了一頓,然後有人出來認我為老大。」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和她說起這些往事,或許是太過無聊了吧!他翻了一個白眼,繼續說下去。
「再然後的事情,就像讀書時候的一樣。有人挑釁,有人惹火了我,我自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女乃女乃去世後,我不再需要這些提供醫藥費的途徑。離開,沒什麼隱退或樹大招風的意思。在外面待的那兩年沒什麼事可干,就去讀書,書讀膩了,跑來‘東方’考入學,考上了,就繼續讀下去——順理成章,沒什麼特別。」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卻告訴暖日,他的情緒早無波動。
回首往事,他沒有覺得曾經有什麼可炫耀的,只覺得一切都很無聊。若他有所選擇,決不會踏上這條道路。所以,一旦可以擺月兌,他選擇完全地擺月兌。寧可做一個累得要死的侍應生,也不回到那種成天打打殺殺的瘋狂生活中。
迸惑仔決沒有想象中的蠱惑滋味!這是那幫年少的小混混怎麼也弄不明白的道理。他們或許會為了自己的一點面子丟掉父母給的性命。也或許會為了所謂的江湖義氣,被老大利用,替老大頂包,將自己的人生交給別人掌握。
想要真正弄懂這一切,你所交的「學費」也是可觀的——這就是索狂客在不斷打斗著累計的積分。
可當這一切展現在暖日眼前時,卻變了一番滋味——「索命狂客」傳奇一般的經歷在他三言兩語的解釋下,就成了順理成章的肥皂劇。一點光環也不留下,就像一道邏輯推理題。
然而,仔細想想,他說的每一句話又都是合情合理的。一個半大不小的男生用狂狂的眼神看著學校里的每一個人,那樣子的確讓人產生想海扁他一頓的沖動。于是,真的有一群浮躁的男生過來扁他。一群男生打一個男生,叫群斗;一個男生打一群男生,叫單挑。無論是群斗還是單挑,結果都是那一個狂傲的男生贏了,那一群狂躁的男生哭著鼻子回家。
大人之間的事又何嘗不是如此,一輪輪的循環,循環到最後就產生了今日的索狂客。時間跑了,人事非了,惟獨他依舊是那個狂傲不羈的索狂客。
想著想著暖日不禁笑了起來,他的人生就像他臉上的骨骼——清楚、分明,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索狂客,你有沒有女朋友?」看不見他的眼,她卻感覺得出他尚未睡著。仰頭對著天花板,她在黑暗中自言自語起來,「以前一定有吧!電影上那些黑幫老大不是都有美女相伴左右嘛!你的那個她是個什麼樣的女生?一定很漂亮,對不對?你喜不喜歡她?或者,你很愛她?那她現在在什麼地方?你怎麼不去找她呢?」
一只手突然環上了她的頸項,不用說,它標著「索狂客」的銘牌。將她拉到自己懷中,他低沉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膜——
「睡覺。」
趴在他的胸前,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將自己緊緊包圍。莫名其妙地,她笑了。明亮的眼、彎翹的唇角讓她的笑在滿室黑暗中放射出奪目的火花。
這火花燃燒了索狂客狂傲的眼神,迅速地一瞥,他竟覺得丑丫頭……很美?!
窗外的月色嘲笑著他的視覺神經,還有那顆背叛了理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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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光流竄進索狂客那棟破破爛爛的三層小樓,新的一天宣布著它的降臨。
沐暖日抬起迷蒙的雙眼環視著四周的擺設,充斥在眼中的剛硬線條告訴她,這不是屬于她的臥室,這里也不是她和落星、霽華的東施公寓。
枕邊殘留的氣息給了她一個提示——這里是索狂客的家!這里是他的臥室,他的床。思緒漸趨集中,她回想起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她的淚水、他的過去、她的任性,還有他的氣息。
下了床,她走進洗浴間,台子上放著一套全新的洗浴用品,是他買給她的吧!握著這些東西,她突然傻笑了起來。原來,狂如他,也可以這樣的細心;原來,丑如她,也有一顆初戀少女萌動的心。
迅速地裝扮好自己,她尋找著他的蹤跡。站在二樓的樓梯頂端她看見了坐在客廳里抽煙、看報的他。
「索狂客……」她叫他,卻不願意走下去見他。潛意識里,她希望他們這樣遠遠地相隔著對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真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好像一顆心完全不由她來控制。
樓下的索狂客狠吸了一口煙,也不瞧她,徑自丟下一句︰「收拾好你的東西,你可以離開了。」他不喜歡太多的牽掛,這種感覺讓他不習慣。
他的狂傲成了一堵厚實的圍牆阻隔在他們之間,她突破不了,更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