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臉上的肌肉開始有點抽搐……
原本黎安憶根本沒有送他那首詩!
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而且齊齊還有個怪習慣,」黎安憶抽抽鼻子,說起話來帶著濃重的鼻音,「每撕下一頁書,就會在上頭簽上自己的名字。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做了壞事還要特地在上頭留證據?」
「呵呵……真是可愛的孩子……」他嘴角的肌肉也開始有點抽搐……
「啊……」黎安憶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又縮回被窩里,慢慢閉上了眼,「是啊……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還是遺傳誰?嗯……」
她蠕動了幾下,突然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拉著戴翊齊的手放到自己的頸子後。「拍拍我好嗎?」
戴翊齊眨眨眼,突然想起他第一天在這兒醒來的時候,就見到齊齊在她床上輕輕拍著她的背,齊齊也習慣要人拍背才能睡著,這習慣大概是來自黎安憶吧?
心理學家說過,人總會把自己的希望投射在喜愛的人身上。黎安憶小時候大概也是要人家拍著才能入睡,所以她才會這樣對齊齊吧?
他臉上露出寵溺的微笑,溫暖的大手伸進黎安憶的毛衣內,觸手便是細女敕的肌膚。
黎安憶滿足地嘆了一口氣,嘴角揚著幸福純真、一如孩童的笑容。
好舒服啊……就像小時候母親在她睡前都會輕輕撫模、拍著她的背一樣……
她像只貓一樣又窩近了他一些,沒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戴翊齊見她睡了,暫時放下詩集,愛憐地看著她的睡容。
這是他愛了很久的女人,這是他孩子的母親,她說,她願意愛他、她好想愛他……這一刻,該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刻了吧。
「我一直很愛妳……」也不管這句話已經說了多少遍,他仍舊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邊輕輕說著。
直到他確定黎安憶真的已經睡熟了,這才拿起詩集走了出去。
痹兒子,爸爸這可要來找你算帳了。
尾聲
半年後。
在台北往雲林的火車上。
「我有點緊張耶。」
「沒關系,不用緊張。」
「可是……我是離過婚的女人……」黎安憶絞緊了手指。
「沒關系,我也離過婚啊。」戴翊齊松開她絞在一起的手指,將自己的手指與她的交纏。「我相信我父母不會討厭妳的。」
「真的嗎?」她的眼里還是有著擔憂。
「沒關系,我相信他們看到齊齊連高興都來不及了。」他指指睡在兩人大腿上的兒子,「我母親一直很想抱孫子。」
「可是……」
「真的,不用擔心,有我在。」
黎安憶看了未婚夫一眼,終于暫時放下了心,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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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戴家,才一進門,就听見戴母的聲音︰
「回來了!回來了!老頭子,你快出來看看你孫子!」
「誰是老頭子啊!」戴父一臉不情願地出現在門口。他雖然年近六十,但是身體硬朗,面貌年輕,看起來竟只像是四十多歲。
「本來就是老頭子,連孫子都有了還不承認。」戴母回過頭數落了他幾句,然後又滿眼帶笑地把黎安憶拉進門。「啊,妳就是安憶吧?咦……」她怎麼覺得黎安憶的面貌似乎有些面熟,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
她看了兒子一眼,這才突然明白,為什麼當年他一眼就選中陳樂樂,原來只不過是因為她長得像黎安憶嗎?
「媽……」黎安憶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乖女兒!」戴母笑得連眼楮都快瞧不見了,「乖女兒,叫得好,我要是有妳這樣的乖女兒,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黎安憶的眼眶有些紅了。好久了,她好久好久都沒有喊過「媽媽」了,也好久都沒有一個長輩這樣慈愛地和她說話了。
「哇!你一定就是齊齊了,對不對?長得和翊齊小時候好像啊!」戴母見到齊齊,眼楮都亮了起來。
她蹲下來仔細打量著齊齊,愈看愈滿意,真的是他們家的優良品種!瞧那有神的眼楮、俊秀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和女敕女敕的臉頰,簡直就和她兒子小時候一模一樣,讓人看了愛不釋手?直想往懷里抱,
「齊齊,叫人啊。」黎安憶推了推齊齊。
齊齊抬起頭望了望戴母,又望了望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的戴父,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怯生生地問媽媽︰
「媽媽,我要叫誰爺爺?叫誰女乃女乃?」
「我是女乃女乃!」
「我是爺爺!」
戴家兩老馬上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齊齊看了看兩人,還是一頭霧水。
「對不起,他從小在英國長大,中文不大好,爺爺女乃女乃也分不大清楚……」黎安憶滿臉歉意。
「沒關系、沒關系,回台灣之後再學就好了,」戴母親熱地拉起齊齊的手,「我是女乃女乃喔,記住了喔。來,叫一聲啊。」
齊齊大大的眼楮眨了眨,然後乖乖喊了一聲︰「女乃女乃。」
戴母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好乖、好乖!」
「嗯哼。」被忽視的某個老頭子不大甘心地抗議了一下。
不過戴母顯然沒注意到,繼續拉著黎安憶親熱地問長問短,「齊齊好不好帶啊?皮不皮啊?妳這次回雲林多留幾天吧,我好喜歡齊齊哪……」
「皮啊,他當然皮啊,在家簡直就是破壞狂,老愛撕我的書哪。」好不容易找到人可以一吐怨氣,黎安憶也就不客氣地細數起齊齊的頑皮事跡來。
「撕書啊?那還好啊!妳不知道翊齊小時候更皮。那時候為了貼補家用,我在家開了個小小的洋裁店,那小子竟然一天到晚偷我的大剪刀亂剪衣服,氣得我拿量尺天天追著他打……還好他後來當了醫生,可以正大光明地拿著刀子亂割,不然我還真擔心他長大後會變成不良少年咧……」
「媽,小時候的事情不要亂說啦。」
「我哪有亂說!這都是事實啊。」
「哇!原來你小時候這麼頑皮啊,真看不出來。」黎安憶也不忘挖苦他。
「我沒有……」戴翊齊努力辯解。
另一旁,戴父冷眼看著三個人說個不停,正覺得沒趣,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褲管,低下頭,原來是他的小孫子正抬頭望著他呢。
戴父揚起了一邊眉毛,不知道這小子在打什麼主意?
「爺爺。」
他喊他爺爺耶!
「爺爺。」
原本嚴肅的面容線條一瞬間舒展開來。听到這一聲「爺爺」,這個前半輩子吃過許多苦的男人,心里像是有什麼東西緩緩地開始融化。
「乖孫子。」他慈愛地模了模齊齊的頭。
「爺爺,爺爺,我肚子餓了。」
「是嗎?你想吃什麼?」
「Scone,要加鮮女乃油和草莓果醬的喔。」
「啊?酥貢?那是什麼?酥餅?貢糖嗎?」
而且還要加鮮女乃油和草莓果醬?
嗯……不管了,先去巷口的面包店問問看好了。
「走吧,我帶你去吃酥貢喔。」戴父牽起齊齊小小的手。
「爺爺。」
「嗯?」
「為什麼我要叫你爺爺?」
「這個……」
「你喜歡我媽媽嗎?」
戴父認真地想了一下,最後點點頭。
能把他的小孫子教得這麼可愛,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女人吧?
「爺爺。」
「嗯?」
祖孫倆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口,屋里的人還在兀自討論著到底齊齊愛撕書的習慣是從哪遺傳來的……
全書完
後記
首先,恭喜「飛田」起飛,並且很高興能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本《如願以償》是去年暑假回英國參加畢業典禮時寫的。趁著難得的機會,我在學校的宿舍里以最後的學生身分住了兩個多月,還下忘趁機向要回鄉的留學生們買了電視和音響,在宿舍里過起無拘無束、沒有考試、不需要擔心論文、只需要等著畢業典禮的慵懶生活。現在回想起來,這可能是我人生里最悠閑的日子--每天只要吃吃scone、喝喝紅茶、看看電視,或去古色古香的小鎮上逛逛街,或是到附近的山上走一走、去草地上滾一滾……這種日子好幸福!而且我們家的北極熊有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呢。(雖然我沒怎麼照顧到他,也懶得陪他去倫敦玩,頂多只是送他到火車站看著他哀怨的背影坐上清晨的火車自己去倫敦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