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我想做面包。」
「那妳用錯面粉啦!這種面粉只能做水餃包子,不能做面包的,太硬了。」
「啊?真的?不都是面粉嗎?」
她之前進廚房東找西模,找到了面粉就拿來用,也忘了注意這是高筋面粉還是低筋面粉。
老佣人看了看面團,最後決定干脆包水餃來吃好了。
韓蓁頗失望地看著自己使盡吃女乃力氣、好不容易揉出來的面團被做成了餃子。
老佣人手腳利落,沒兩下就捍好了一張張的餃子皮,然後開始準備餡料。
但那些餡料都是些生鮮食材,她沒一個能偷吃的,于是只好很無聊地坐在老佣人旁邊,看著他做水餃。
「蘇伯,你在我們家多久了?」
老人家想了想。「很久嘍,也記不清了,總之有二十年了吧?我記得妳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來這幫佣了。」
韓蓁腦海里此時不知怎地竟出現安軒說過的話,心里一動!「蘇伯,那我們家發生過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
「當然都知道,這家里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老人家頭也沒抬,繼續專注地包著水餃。
「那……那你知不知道爸爸曾經出過什麼事?」
「什麼事?哪樣的事?韓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大堆,小姐妳要問哪件?」
韓蓁眼珠轉了轉。「三年多前,爸爸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老僕人突然手一震,一顆飽滿的水餃落了地。
她看在眼里,知道的確有事。
「大小姐怎麼突然想問?」不愧是老人家,馬上又恢復正常,一臉無事人模樣地把水餃撿起來。
「很嚴重的事情嗎?」她的眼楮瞇了起來,心里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難道這件事,真的和安軒的態度有關?
老僕人沒有說話,像是沒听到一樣,繼續起勁地包著餃子。
「蘇伯!」她忍不下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小姐,有些事情也許不知道會比較好。」老僕人緩緩、沉重地說。
「告訴我。」但她沒有听出舷外之音,「我想知道!」
「老爺他……」老僕人停了停,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後來禁不住韓蓁軟硬兼施,他最終還是說出口︰
「三年多前,老爺他出過一場車禍。老爺是沒有什麼大礙,不過對方就……听說那兩人,至今一個還躺在醫院里沒醒過來,老爺現在還在支付那位病人的醫藥費。」
韓蓁腦袋里突然轟的一聲!
這一定只是巧合!她的父親怎麼可能就是……
「那兩人是不是一對情侶?那天是不是下著雨?那個在醫院昏迷不醒的人是不是一個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聲調已經開始顫抖,仍連珠炮似地涌出一堆問題。
老僕人被她這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回想了一會,然後一一點頭。「沒錯,那天的確是下著很大的雨,那兩個人是不是情侶我不清楚,不過住在醫院昏迷不醒的那位的確是個女孩。」
「她……她叫什麼名字?」她的臉色已經開始蒼白起來,冷汗不知不覺地從手心上涔涔冒出。
不會的,不會的,這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我不清楚,這件事情老爺和太太都沒有對外聲張,我也只知道事情的大概而已,詳細情形可能要問老爺或太太才知道。」
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並沒有因為听到這句話而安定下來,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心虛得連站都似乎站不穩,必須扶著桌沿才能勉強站直。
難道……難道安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還有安軒那種忽然轉變的態度,都是因為……
那天下午,韓蓁便匆匆收拾了東西,一路趕回台北。
她跑去父親的書房里偷偷翻出一些數據,最後找到台北一家醫院的收據,便兼程從高雄趕到那家醫院去。
她心亂如麻,只想早點確定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就是安佑的未婚妻。
坐在北上的火車上,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不是,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一切都是自己太緊張。
但如果是的話呢?
如果自己的父親就是讓焦小晴至今昏迷不醒的凶手,她又該怎麼面對安軒與安佑?
她咬咬牙,勉強要自己鎮定下來。
事情還沒水落石出,現在窮慌張也沒有用,一切都等到她到那家醫院後再說吧。
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她行李都還沒來得及放下,便攔了出租車直奔那家醫院。
依照那張模來的收據,她問到了病人所在的病房。
三樓的35號病房。
戰戰兢兢地走進異常安靜的病房,只有呼吸器的咻咻聲規律地運作著。
病床上的女人蒼白瘦弱,打著點滴的手細得彷佛一折便會斷了似的。
她幾乎要屏住自己的呼吸了。
不安的眼神瞄向病床尾上的病人姓名--
焦小晴。
這三個字進入眼簾的時候,韓蓁的身子晃了晃,然後整個人突然砰的一聲坐倒在地上。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竟然是凶手的女兒!
生她的父親竟然就是讓安佑失去未婚妻的男人!
為什麼會這麼巧?
天啊!
她坐在地上,整個腦袋空白一片,能夠想著的只有為什麼。
為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勉強回過神來,茫然地提著行李走出病房。
才走到走廊轉彎處,便見到一個她絕對不會錯認的高大身影出現在盡頭。
她一驚,本能地躲進轉角處的樓梯間,自覺沒有顏面再去面對那個男人。
他到底……知不知情?
淡淡的肉桂香飄了過來,她聞到了,心思飄回了一年多前初遇他的那一天晚上。
韓蓁忍不住好奇地從樓梯間探出一顆頭,從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到35號病房的半邊門,也隱隱約約能看見安佑十分巨大的身影佔據了一半的空間。
一個新來的小護士,有些不熟練地捧著灌食用具走進了病房。
只听得幾句細細交談的聲音傳了出來,那小護士便空手走出了病房,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走回護士站,小聲地向學姐說︰
「那位先生看起來挺可怕的,不過幸好滿溫和的,說話也很溫柔,好像怕吵醒病人一樣。」
「安先生一向都是這樣的,妳不必怕他。」學姐輕聲響應,「他可是每天晚上都來呢,從來沒有一天缺席過。」
「真的?」小護士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35號床病人,她不是已經昏迷了三年多嗎?」
學姐點點頭。「而且他每次來一定都帶著一朵粉紅色的玫瑰,還有一個剛烤出爐的肉桂卷面包。」
「嗯嗯嗯,」小護士連點三次頭,「那肉桂的味道好香喔,我肚子都要咕咕叫了。」
「沒關系,待會安先生走了之後,妳想吃的話可以拿來吃。」
「咦?真的可以嗎?那不是他送給她未婚妻的嗎?」
「唉……」學姐嘆了一口氣。「妳看她那模樣,怎麼吃呢?其實安先生說過,他只是帶來給他未婚妻聞聞那肉桂香的。據說她以前最喜歡吃剛烤出來的肉桂卷……」說著說著,學姐的眼眶也有些紅了。
護士們的對談聲音雖然很小聲,可還是斷斷續續傳入韓蓁耳里。
她一面听著,一面眼淚就落了下來。
自責、罪惡、心疼、愧疚。
望著35號病房里那碩大的背影,她的心突然一陣疼,好像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