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喝!」羅叔在他身後很用力咳了一聲,齊軒誠馬上住嘴不敢再多說。
唐媽媽看了三人一眼,沒再說什麼,只是招呼著把齊軒誠帶進客房去休息。
唐靜一進屋便不見人影,過了好半晌才突然跑來敲齊軒誠的房門,「齊大哥!快來吃女乃女乃做的玉子燒喔!甜甜軟軟的,剛出爐的最好吃,外面都買不到呢!」說完也不管他正累得半死倒在榻榻米上,一把拉起他的手就往廚房沖。
他起先就這樣愣愣地讓唐靜拉著他的手,後來才反應過來覺得不妥,便不著痕跡地輕輕掙月兌,還好唐唐滿腦子都是女乃女乃的玉子燒,沒怎麼在意。
走過有些陰暗的長廊,來到日本傳統廚房,一推開門,微微熱氣撲面而來,裊裊炊煙在屋內淡淡彌漫,散發出一種暖甜的味道。
「女乃女乃,好了沒?要不要幫忙?」唐靜用日語問。
「你會說日語?」他傻傻地問。
「是啊!媽媽從小教的,不過很少用了,有些都快忘了,只剩下和吃有關的用法還記得清清楚楚。」她一臉興奮,「齊大哥,我家老女乃女乃做的玉子燒真的很好吃呢!每次我在台灣經過日本料理店的時候都會進去叫一兩個來吃吃看,可是都沒有女乃女乃做的好吃!涼涼扁扁的,糖都沒有打松,好難吃。」
「你媽媽……唐媽媽……還活著啊?」
「啊?」她一臉迷惑,「誰說我媽媽去世了?」
「因為你之前一直說很想她,所以我以為……」
「那是因為我從小就和她分開了啊!我七歲那年,媽媽受不了我家老頭子,結果就一個人跑回北海道的農場,再也沒有回台灣過。」
「就這樣一個人回來?沒有帶著你嗎?」
「以前我也問過爸爸,可是他死也不說,我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不過听羅叔說,好像是因為媽媽知道爸爸很喜歡我,不忍心再把我帶走吧。」
「阿靜,泡杯茶給客人喝吧!」老女乃女乃一面翻動方鍋內的蛋液,一面用筷子熟練地將半熟的蛋一層層卷起。
「知道了。」
她走到櫥櫃前,翻出一堆干燥的香草,投入爐上正煮著沸水的水壺里。
沒隔幾分鐘,各式香草的香味便釋了出來,植物特有的清香和蒸騰的溫暖甜香混合在一起,齊軒誠雖然很累,但此時也覺得精神一振。
「好香的味道!」他忍不住說。
「你說的是女乃女乃的玉子燒?還是我在煮的香草茶?」唐靜回過頭問,抹去額上冒出的汗珠。
「都有。」然後又補了一句︰「可是我覺得你煮的茶好像比較香。」
「是嗎?」她果然高興地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扔了很多材料吧!檸檬草、薄荷、甜葉菊、天竺葵、玫瑰花和薰衣草……嗯,其他還有些什麼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從櫃子里拿了一把丟進去,怎麼煮怎麼香,而且每次的味道都不一樣。」
她端起茶碗,遞到他面前。「小心點喝,別燙著了。」
釉綠色的茶碗里,茶湯清碧澄澈,氣味馥郁,他喝了一口,百般味道在嘴里雜陳、融合,像是大自然里所有的精華被細細揉合,洗滌所有疲累,頓時令人覺得神清氣爽。
「好舒服!」他又喝了一口。
「齊大哥,不怕燙?」她好奇地看著,一面把剩下的茶湯倒出來涼著。「我喜歡喝涼的,尤其是在夏天,喝下去之後全身都覺得涼涼的,晚上可以睡得很舒服呢!」她多扔了幾片薄荷葉進去。
老女乃女乃的方鍋一敲,在爐灶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好了!」
還冒著蒸汽的玉子燒被端上了桌,唐靜等不及,還沒切片就拿起一大塊吃了起來,邊連聲喊燙。
「女乃女乃,好好吃喔!丙然還是女乃女乃的玉子燒最好吃!」
「斯文點、斯文點,有客人在哪!怎麼只顧著自己吃?」老女乃女乃一面訓著一看到甜食便顧不得形象的小外孫女,一面將切好的玉子燒遞到齊軒誠面前。「請用、請用。」
就算听不懂日文,他也知道老女乃女乃是要請自己吃東西,他不好意思地用中文說了聲謝謝,遲疑了下,才用手抓起一片玉子燒送進嘴里。
罷做好的玉子燒蓬松柔軟,一口咬下去,細密的空隙間冒出絲絲熱氣,甜女敕香滑的口感盈滿舌腔,竟感覺像是在吃剛出爐的蛋糕一樣。
「好吃!」他嘴里邊咬著,邊口齒不清地稱贊。
老女乃女乃見了他的表情也知他喜歡,笑開了一張沒剩多少牙齒的嘴。
「阿靜,少吃點,待會晚飯吃不下了。」
唐靜只是猛點頭,嘴里仍舊吃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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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吃的是自家種的有機馬鈴薯,用自己生產的新鮮女乃油和起士炖煮過後,再撒上切碎的香草料和紅艷艷的甜椒與番茄,嘗起來綿軟可口,有很濃重的歐式風味。
再配上當地的啤酒,饒是平常對美食沒什麼興趣的齊軒誠,也忍不住連連稱好,吃了又喝,喝了再吃。
唐靜只是笑盈盈地看著他。自己的啤酒杯里一球自制的哈蜜瓜雪泥冰,在滿是氣泡的褐色液體里載沉載浮,散發出淡淡的果香韻味。
羅叔悶不吭聲地吃著飯,唐媽媽出來打圓場︰「你們來得正好,這幾天正逢牧草儲藏盛期,長工很難請,我和女乃女乃力氣又不夠大,根本來不及把冬天的糧草全部儲好。小羅和齊先生這幾天可能要辛苦些,幫幫忙!」
「夫人,我知道了。」羅叔放下手上的啤酒杯,恭敬地回答。
「唐媽媽,有什麼我能做的您盡避吩咐。」他吞下一口馬焊薯塊,連忙應和。
羅叔偷偷瞪了他一眼。沒事猛獻殷勤,這小子肚子里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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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晚特別清靜,連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夜深人靜,齊軒誠卻完全睡不著。
他一向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按部就班,要是跳月兌了他自己定的計畫,他便像迷了路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總要在原地繞上好大一圈後才能確定原來的方向,然後繼續回到自己的道路上。
齊媽媽總說他這是「笨鳥慢飛」。他不是不會飛,只是有時候會搞不清楚方向,或是飛得比人家慢,但是慢慢飛,總還是會飛到目的地。
從家里發生事情到現在,不到一個星期,爸爸媽媽和軒文都在國外擔心得要命,他卻跑到北海道來逍遙?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是之前遭受的打擊太大,他一向規規矩矩的思考邏輯也亂了方向,變成只要有人吩咐,他就乖乖去做,不太能分神去想背後的意義。
只剩下了本能,偏偏他的反應又比別人慢一截。
他當然是喜歡唐唐的,是吧?不然為什麼一見了她,心里就滿滿的都是她,再也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或是說,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反抗的理由?
曾經因為她是軒文的女朋友,而硬生生把自己對她的好感給埋起來,不願讓任何人知道。
而軒文和她分手後,他心里曾有一絲不願承認的竊喜,但卻又馬上被排山倒海的罪惡感淹沒。軒文是自己的弟弟,再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胳臂總是向內變,他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而對弟弟的遭遇感到幸災樂禍?
翻了個身,他又睡不著了。
窗外的明月照亮整片安靜的農場,就像黑夜幕里的一盞月燈一樣。
他的未來會怎麼樣?該怎麼走?會有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