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子這才發現身後的追趕腳步聲消失了,她疑惑的回頭,瞧見了令她渾身椎心劇痛的畫面︰她的阿刁失去所有活力的被按打在地,毫無任何反抗意志的對如雨急落的拳頭逆來順受。
她被嚇呆了,一整天的逃亡仍逃不過這一刻。她虛弱空洞的睜大了因恐懼痛惜而衍生水氣的眼眸,無法思考、無法行動如木雕般動都不動的呆立著。
「把寶石交出來!」
阿刁如死了般無聲無息的蜷曲成一團。
「寶石在哪?」盛怒的宮內狠踹了他腦袋一下。
「啊!不要打我頭!我說!求你別打我頭!」
阿刁如哭的哀嚎,惹得靜子淚如泉涌,並緊捂住口以防止自己尖叫。
「在哪?」宮內扯住他的頭發使其後仰。
在他們身邊停下了一輛白色的豐田轎車,窗口露出了風間弘二冷冽無情的刀疤臉。
「在……」阿刁沙啞粗嘎地吐出︰「河口湖。」
「河口湖的哪里?」宮內再次逼問。
「夠了!把他架上車!」風間冷冷的下令,嘴角卻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我們可以和他再玩一次‘樹海捉迷藏’!」
爆內隨即笑開了嘴,在路人眾目睽睽卻不願沾惹是非的注目下,輕松的將阿刁拎上車揚長而去。
靜子如夢初醒,搖搖欲墜險些跌了個狗吃屎,一雙手卻適時的伸出了護援。
「你怎麼了?阿刁呢?」穩住了靜子,摩妮卡才注意到靜子那張灰如槁木的病容。
「阿刁……剛才被他們……抓上車……去河口湖……我竟……沒有勇氣……救他。」靜子尖叫一聲,掩面痛哭。
「為什麼去河口湖?」摩妮卡的腦子飛快轉念。「寶石在河口湖對不對?」她的雙目突然迸出一份興奮的狂喜。「走!帶我去追,我路況不熟。」
靜子驚惶的看著這自稱阿刁未婚妻的冷艷女子。「你要去追寶石?還是追阿刁?」
「都追!」她說得明白干脆。「快!日本國鐵不是快速又便捷嗎?到哪去乘坐?」
靜子不回話,徑自招了輛計程車,惹得摩妮卡大呼小叫︰「喂!你干什麼?你別想丟下我自己去找阿刁。」
靜子沉著臉,她實在受夠了這位演技優秀,將阿刁騙得團團轉的冷血女子。
「我們是去救人不是觀光,我沒有閑工夫搭國鐵。」說完,她即跳上了計程車。
「等等我!」摩妮卡慌張的也擠上了車子。
第十一章
阿刁的眼皮略眨動了一下,但他的腦袋卻自深層警告他︰不要醒來!不要睜開你的雙眼!否則迎接你的是永無休止的磨難。
他放棄掙扎,閉上眼去感受他所處的環境。
他一定還在隅田川的水上巴士上,那輕晃飄搖仿如水床的游覽船,必是送他入夢鄉走了一遭。
但為何他的下巴、全身竟傳來一股腫脹的疼痛呢?
這種痛苦終于逼使他霍然張開雙目,當下他即被眼前所見的狀況嚇呆了。
他在一輛高速行駛的車內,其他的乘客……天啊!他曾經歷過一模一樣的情況——這是輛載他奔赴死亡的車輛。
他的頭殼像達到爆發燃點而蠢蠢欲動的火山,在這股灼熱下他不得不抱頭哀吟了一聲,前座的人應聲回頭張望他的動靜。
啊!刀疤人!
阿刁渾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模索身邊的車門把。
他一定要逃!一定要逃!
「他媽的!現在就想死!」宮內搶過來,快速的將車門關上落鎖。「寶石沒到手!你就別想死!」
爆內朝著錯愕呆滯的阿刁又是一陣拳打腳踢。阿刁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尤其是頭部,在內外打擊的痛楚下,阿刁拋棄一切尊嚴,抱著頭蜷曲成一團的求饒︰「不要打我頭……求你……會爆炸的……」
「你倒是聰明很多,可是我看不慣你這低聲下氣的賤模樣!」宮內嘲諷完他,立即提腿往他腦門狠踹一腳,力量之大,使阿刁的頭直撞破了車窗。清脆的玻璃碎裂聲使司機驚訝的猛踏煞車。
「沒事!繼續開!」風間厲聲向司機喝道。
車速又回復正常。宮內冷靜的將半掛在窗邊,鮮血淋灕的腦袋扯回車內檢視。
「風間君,他昏過去了!」
風間弘二由後視鏡犀利的看了阿刁一眼。「幫他止血!務必要讓他活著到河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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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駛于東名高速公路上的一輛計程車內,靜子以她一貫的敵意對摩妮卡保持著抗議式的沉默。在車行兩個鐘頭後,摩妮卡受不了的開口了,語氣是滿含輕浮的調侃。
「你是真愛那刁小子是不是?」
靜子斜睨她反問︰「你是假愛他的對不對?」
摩妮卡笑了,笑中有份淡淡的苦澀。「愛沒有真假之別的,雖然當初我是有計劃的愛上他,但並不能抹殺我對他的感情。」
「不過在感情的天秤上,寶石的比重應該較阿刁來得重吧?」
靜子清晰的分析,令摩妮卡收起笑容,正色道︰「江崎小姐,你確定對阿刁的愛情使你放棄了寶石嗎?」
靜子凝重的嘆了口氣︰「我不懂,區區一個寶石能讓人們喪失心志的拋棄世間最可貴的親情、愛情、友情嗎?為什麼你們會做如此選擇呢?」
「因為你不在乎它,所以可以說得如此輕松。」摩妮卡垂下眼瞼,但哀傷仍濃濃的彌漫其間。「蘇修賢……等于是我的哥哥,他死了,為了金綠神石而亡……」
「他的死無法讓你領悟生命的重要嗎?」
「就是因為他的死,才使我下定決心非追回寶石不可!」摩妮卡昂起下巴,那張美艷無比的臉龐綻放出一股堅毅如石的信心。
「那阿刁呢?寶石與阿刁你如何取舍?」此話一出,靜子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她怎麼可以和自己的情敵如此心平氣和的談論男友?
「你知道嗎?」摩妮卡幽幽忽忽的沉入一段深埋的記憶。「我是在大陸出生的,小時候的日子苦不堪言,而造成我的童年如此淒苦的不是別人,卻是我那飽讀詩書、精通四書五經的父母。我五歲時,就是個耀武揚威、人見人怕的優秀小紅衛兵。最值得我大書特書的一件豐功偉業,就是我在一九六七年將我父母斗死。想想,一個六歲的小女生就能干下如此偉大的事跡,還有什麼事是她無法達成的?」
靜子狠狠的打了個冷顫,眼眶內也被這想像不到的故事驚駭得凝結了跌不出的淚水。
「我滿以為我的行為能使我在黨內揚眉吐氣。但我錯了!我的出身是我一輩子月兌開不了的標簽。我只好喪氣的到上海游蕩,並莫名其妙的認了位干爹,輾轉的得到至港倚親的機會,而在一個新天地開始了我的新生活。」她伸出豐腴結實的雪白臂膀。「看,我的肌肉多結實粗壯,這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女子不可能擁有的手臂。你應可想見我在年幼時就扛過多少吃力無法負荷的重物。」
「不過,我在香港學的又是另一套。我唱過歌、拍過幾個廣告片,卻不成氣候,但干爹仍傾注心力的栽培我,使我月兌去土氣,更順利的將我溶入香港這繁華的都市內。他的養子養女奇多,但我十分肯定,我是他最鐘愛的女兒。」
「直到我親眼目睹修賢的死狀,我才了解這幾年來,為何我的干姊干哥會莫名其妙的身亡與失蹤。原來……我們不過是他手下任其擺布的一枚棋子。當他交付你一項任務時,也就是他向你回收這幾年養育之恩的代價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