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萍一直都很欣賞葛芸那種無羈、滿不在乎的瀟灑;但此刻,她卻也被她這種個性傷得好痛好痛。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葛芸自沙發上跳起來,一挨到張夢萍身邊,模著她的額頭。「不舒服嗎?」
「我沒事,沒事……」
「沒發燒啊!」葛芸先模模張夢萍的額頭後,再試試自己的。
這陣子,葛芸明顯開朗多了。尤其在處理完她父親的後事回來後,「笑容」這個以前難得在她臉上展現的表情,最近已常常看得到了。
「我說了我沒事嘛!」張夢萍起身,避開她再一次伸過來的手。
「怎麼了?」葛芸柔聲問。
淚,順著張夢萍蒼白的臉龐滑了下來。
「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嘛?」葛芸急忙拿來面紙盒。
「別淨是掉眼淚呀!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罷才不是還好好的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了?
張夢萍只是一徑地搖頭。能說嗎?這種變態的事能說嗎?要是讓她知道我是這麼不正常,她在害怕、看不起我後一走了之那我該怎麼辦?
「你倒是說說話呀!」葛芸的口氣中已明顯透露出不耐,她板起了臉不再和顏悅色。
這招果然有效!有些人就是這樣,在傷心時,你愈是安慰他,他愈是淚流不止。干脆不理他,唉!就是這麼奇怪,馬上就好了!
張夢萍先抽了幾張面紙,然後才抽抽搭搭地開口︰「你……別走,好嗎?」「就這樣?」
「嗯……」張夢萍點點頭。「你別再說要走的話,好嗎?」
「哦!天啊!」葛芸雙手捧著臉申吟。「就為了這點小事,你就可以哭成這樣?」
「可這對我來說是件大事啊!」張夢萍扁了扁嘴,一本正經地說。
「好,是大事,可以了吧!」葛芸搖了搖頭。「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跟個小孩子似的!」
「好不好嘛!」她開始撒嬌。在葛芸面前,張夢萍一直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女人一樣;而葛芸則成了凡事都會包容她的——男人。
「可是當初我之所以搬來打擾,主要就是因為我父親的關系;而現在他既然人都走了,那我也沒理由再留下來麻煩你呀!這陣子的打擾已經讓我覺得很過意不去了,再留下來,我會覺得自己好像在佔你的便宜。」張夢萍堅持不收她的房租,這點讓她覺得她好像是個專門白吃白喝的惡霸!
「怎麼會?你搬來和我做伴,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吃虧呢?你想太多了啦!」原來是怕佔便宜才要搬走,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多了。「反正這房子這麼大而你搬出去後,也一樣要再重新找房子,嗯……不然這樣好了這兒就當我們一起租的,每個月你也付一半房租,你說怎麼樣?」
「真的不會太麻煩嗎?」要真是這樣當然是最好的嘍,一個人的生活,說真的她也過怕了,有個人做伴,當然遠比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面對牆壁講話,來得好太多了。
「一點也不麻煩!不麻煩!」看到葛芸重新考慮這個問題,張夢萍覺得上帝終究還是眷顧她的。或許這一生就這麼過了,但她也了無遺憾。愛不一定是佔有,只要像這樣,天天都能看到她,她就滿足了,這樣就足夠了。
「是你說不麻煩的哦!我丑話可先說在前頭,要是有一天你受不了我,我告訴你,我可是說什麼都不會搬走的哦!」葛芸傾身,眯著眼,用那帶點邪惡的聲調低聲道。「好!好!只要你答應留下來,即使我已經被你凌虐到不成人形了,我也不會趕你走的,可以嗎?」
「去去去!」葛芸擺手。「瞧你把我講成了混世大惡魔似的,好吧!不然這樣好了,如果你真的被我虐待得差不多時,我就自動消失好了,好讓你少受點委屈,這樣對你夠好了吧?」
「小女子在此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兩人相視,大笑出聲。
「上車!」
「不上!」
「叫你上車,听見沒有?」
「我說不上,你耳朵聾了嗎?」
這個倔強的女人。宋宇好不容易挨到「迎曦坊」打烊,想盡盡未婚夫的責任,但這可惡的女人居然打死也不肯上車。
「唉!」他嘆了一口氣。人家說一物克一物,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喂,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他把她塞進車子,關上車門。
「我要告你綁架!」
宋宇揉揉太陽穴。「有這麼嚴重嗎?小姐,我只不過是想載你回去罷了!」「我不需要你載,我自己有車!」楊筱惠氣呼呼地瞪著他。「就算沒車,我還有腳……」有什麼車?她連小小的摩托車駕照都考不上了,更別說這麼大的汽車了。都是這可惡的男人,害得她語無倫次!
「我不放心讓你這麼晚了,還一個人搭計程車回去!」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這麼多年來,我不也是這樣過來了!以前沒事,遇上你之後就會有事?你咒我呀!」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筱惠,讓我送你回去真有那麼痛苦嗎?」
楊筱惠不禁語塞。
「別再考驗我了,好嗎?」
她白他一眼。「誰要考驗你?受不了了呀?唉!何必呢,我早告訴過你,我不是個好伺候的人!不過你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你放我下車,你大可拍拍走人,我們誰也不欠誰,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把冷靜下來的面孔轉向她。
他擺平過多少棘手的案件,面對、應付過不知多少頑強、狡猾的對手,唯獨踫上這個女人,他可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安全就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對你的安全負責。」換言之就是︰你認命吧!你已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你……你卑鄙!」
「我的好娘子,我們什麼時候去試婚紗呀?我已經等不及了耶!」
「你去死吧!」
楊筱惠氣得閉上眼楮,為什麼人的耳朵沒有自動開啟、關閉的功能?要不然,她就可以不用听到宋宇那充滿勝利意味的笑聲了。
楊筱惠正在卸妝,電話卻在此時不識相地響起。
「喂!」楊筱惠口氣像吃了一噸炸藥,惡劣極了!
「誰惹到你了?我可愛的新娘子!」
「喔!老天!」楊筱惠這時才深深了解到「陰魂不散」的真正意義。
「老天嗎?哦!她真是太不應該了。改天若遇上她,我會教訓教訓她的!」「你到底有完沒完啊?」她的卸妝乳液還涂滿整個臉,黏黏膩膩的感覺使她原本就惡劣的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完了!完了!我只是想向你道聲晚安的。好啦!早點睡吧!我掛電話嘍!Bye!」「 嚓」一聲,宋宇果然就此收了線。
「搞什麼嘛!耍我啊?」楊筱惠對著話筒一陣亂吼後,才用力掛上。
其實她一點也不介意宋宇介入她的生活,擾亂她原本的生活方式,但只要一想到書凡,她就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一樣。是啊!她怎麼可以容許自己又愛上別人呢?所以,她以不合作的態度來對待他、對待這段感情!
女人嘛!哪個不希望有個真愛自己的人來呵護、疼惜自己!「單身貴族」這頂大帽子,說穿了還不是那些年齡到了、卻又滯銷的女人硬給自己戴上的。如果可以選擇,試問,有哪個女人會選擇終其一生孤獨到老?
「鈴……鈴……」電話又響了。
「這會兒又是誰呀?」
楊筱惠嘀咕地走近電話。她發誓,如果又是宋宇打來的,她一定會讓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