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封號、封地、家財、榮譽必須由長子繼承,所以我父親是沒有權力繼承伊斯持家的一切的。即便琉西斐的父母早逝,但伊斯特一族仍得由琉西斐掌管,執著于權力的宰相大人一直對此無法容忍。表面上看,他和琉西斐的叔佷關系親密無間。兩人齊心協力將伊斯特家推到了權力的巔峰。實際上,我父親嫉妒琉西斐嫉妒得快瘋掉了,而琉西斐則憎恨防備著我父親,他親眼目睹當年我父親為奪取伊斯特家而犯下的弒兄罪行。」
「可是您和琉西斐的感情卻出奇的好。」
「當然,因為我們的目標一致。」
他不再多言,微微歪著腦袋,露出縴美的頸線。注視著過于華麗美好的男人,露克瑞希感到空氣中彌漫著某些令人顫栗的因素,這些因素促使她猜中一些真相,恰恰是足以將她擊潰的真相。雇用她監視琉西斐的大貴族應該就是琉西斐的叔父,皇太後陛下的父親,波吉亞帝國宰相彼拉多•馮•伊斯特!
絕不會錯,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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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門開著,一眼就看到房內的情形。床邊圍著幾個笑得很甜美的護士,但是最引入注目的仍是斜倚病床上的那個蒼白憔悴的病弱少年。已經習慣將他人的容貌和琉瑟恩做比較,琉西斐即使再苛刻也無法找出少年五官的任何一處比之琉瑟恩遜色。然而……太弱了,瘦削的臉龐籠著強烈氣色的憂郁,看不出男性天性中的一絲剛強。「就是他嗎?」他問跟著的雅科波。
「是的,埃爾。」回答的時候,里面和護士說話的人察覺地望向他們。
「雅科波,你來了……」清澈的目光一轉,在與琉西斐的視線接觸後他懼怕驚慌地縮起了身體。恨不得能瞬間從緊抓的毯子內消失的慌張和害怕,使得他看起來更可憐。
「琉西斐……殿下……」圓睜的大眼幾乎溢出水來,映出彼此都深覺不堪的記憶,連琉西斐也不得得不發出苦笑的感慨。
「原來是你啊。」
「你們認識?」雅科波大為驚異。
「不!不……」搖頭竭力否認,埃爾打心底里惶恐起來,「……露克瑞希……露克瑞希在哪里?為什麼雅科波你會和他一起來?」
「請冷靜,殿下並沒有惡意,只是想和你見一面。
他是露克瑞希的保護者,所以也一定會是你的保護者。」試圖解除少年的恐慌,雅科波安撫道。
「你和護士都出去,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請您千萬不要傷害他。」止不住的擔憂浮現在臉上,青年懇求道。
「你以為我會對他做什麼?」琉西斐用不滿的陰冷語氣反問道。
「對不起。」垂首道歉的人再次看了看床上以哀求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少年,狠狠心跟在護士身後離去。
只剩自己面對站在波吉亞帝國權力巔峰的男人,埃爾無法掩藏自己的懦弱,認命地閉緊雙目不吭聲。
「沒必要這麼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琉西斐緩步走到窗前,但還是和膽小的人保持距離,「以前的事我也不會提,我和你只談露克瑞希。」
睫毛一陣顫抖,他緩緩睜開眼,迷茫之至。
「露克瑞希……她怎麼了?」
「昨晚她把財稅總督湯姆伯爵殺死了,為了你。」
「什麼?」過度的驚訝驅散了恐懼,他直愣愣地瞪著說出真相的人。
「露克瑞希為了你殺死了湯姆那個怪物。」他為他重復一遍,「不過,露克瑞希沒有遭到任何傷害,下午她會和以前一樣來看你。」
「是您……您保護了她……是嗎?」弱小不代表愚蠢,埃爾猜道。
「算是吧。」琉西斐笑了笑,盡量不加重對方對其的恐懼感,「她把你們的事情告訴了我,所以我就想看看能讓她不顧一切做出驚駭之事的人。」
在他銳利的視線中低首,少年的臉龐籠上幾道陰影。
「很失望吧?我拖累了露克瑞希。您應該還記得那個戴著項圈、被湯姆拉到您面前的我,當時您就鄙視我了。」
「你誤會了,我鄙視的是有那種殘忍怪癖的湯姆。
他的死,不會有人為其悲傷。」不是刻意安慰,他實話實說,「其實我該感謝你,若不是為了你,露克瑞希就不會和我遇見。這麼說你應該明白吧?」
垂首半躺在床上的人久久沒有動一動,靜靜的病房內只能听到兩者的呼吸聲,隔了一會兒逐漸響起某人無法壓抑的哭泣聲。
「或許我這麼說有些殘忍,但我覺得還是說出來更好。在進病房之前,我先找過你的大夫,他說你最多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斷斷續續地嗚咽著,清楚自己生命即將結束的人點點頭。
「露克瑞希不知道這件事吧?你求大夫幫你一起瞞著她,騙她說你的病情大有好轉,這麼做對她好嗎?」
「我……我……沒有救了……很快就死了……死之前我只想看到滿臉笑容的露克瑞希……所以求您……求您也不要告訴她……」淚落個不停,悲意滿胸,他卻只能努力掩飾。
「我會尊重你的想法,而你現在必須听我說說我的想法。」溫柔地將絲帕遞給哭泣者,琉西斐同情地放柔語調,「我會照顧露克瑞希一輩子,你是她最重要的人,因此我今天特意來告訴你一聲。」
「您?」他沒有伸手取絲帕,眼淚自仰起的臉龐兩側滑落,「可您是大貴族。」
「想要珍惜某個人的心情,同身份和地位有關嗎?」
「但貴族似乎都不懂得珍惜,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您……」他鼓起勇氣試著從琉西斐冷峻的目光中找尋某種可以值得信賴的東西,「……就和第一次看到雅科波時一樣。」
他微微一笑,俯首在哭泣的少年額頭上印下一吻。
「所有的痛苦都會過去的。」
「是的……都會過去的……」淚滴折射著光線為埃爾的臉龐罩上一層薄薄的光暈,再次合眼,額頭被另一人唇觸踫後的溫濕感滲透到死寂的心靈。
「……請一定要照顧好露克瑞希……謝謝……」
「同樣謝謝你能相信我,保重。」為虛弱的人蓋好毯子,琉西斐走出病房。
門口守著憂心忡仲的雅科波,沒必要多說什麼,他示意打道回府。室外炎夏的蟬不停歇地嘶鳴著,高溫的光線刺得人睜不開眼……好熱啊……跨進悶濕的馬車。
他忽然覺得不可思議……
方才自己的唇所踫到的肌膚竟然冰涼得沒有溫度,死亡的臨界點快到了,就要帶走那個滿懷柔情的不幸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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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西斐的府坻不比皇宮有所遜色,廣闊的莊園和華麗的宮殿構成了令露克瑞希嘆為觀止的存在。也許是搬到一起居住後相處的時間更長了,她發覺自己多少了解一些這個令貴族們懼怕的俊美男人。快黃昏的時候,從琉西斐的臥室里還傳出官員們激烈討論乃至大聲爭吵的聲音。被吩咐送茶進去的人正猶豫著是不是該在此時敲門時,房門卻打開了。
「夫人,由在下代為效勞吧。」圓圓的眼鏡片下.雙迷縫的小眼,容貌不算秀麗卻極其斯文的男人接過她端著的餐盤。
是琉西斐最得力的第一秘書魯慈,露克瑞希雖和他有過幾次接觸,但也僅止于禮儀式的問候。
「請幫忙拿進去,謝謝。」知道自己不合適介入都是男人們的臥室,她轉身欲走。
「魯慈,是露克瑞希送茶來了嗎?請讓她進來。」
臥室里傳出琉西斐慵懶感性的嗓音,魯慈不由得有些苦笑,為離去的女子打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