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應該留下點兒什麼東西。」懶得解釋是為了雅科波,她很隨意地道。
「哼,愚蠢!」琉西斐奪過畫像,看也不看地扔給琉瑟恩,「這種東西只有雅科波會當它是寶,送給他吧。」
「呃?」她裝作不明白地看向苛責的人。
「沒注意嗎?畫像的反面有一行字,這幅畫是雅科波送給露西亞的。」卷好畫的琉瑟恩別有深意地看看其他兩人,「露克瑞希,你還真是粗心,什麼都沒注意。」
「大概吧。」露克瑞希納悶地發現琉西斐差不多和其一樣狼狽,全身濕透不說,水滴還一個勁沿著發梢往下滴,「為什麼你們會在這里?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還以為你是聰明人。」不正面回答她的疑問,琉瑟恩嘆氣地拍拍另一者的肩,「琉西斐,我先到皇宮救雅科波,這里就交給你。啊,我勸你們立刻回你的城堡,小心感冒。」
「隨便。」琉西斐因離去者的多言略感不快,冷淡地扭頭不加理會。方才欲冒死沖人大火的激動情緒不知何時消失得一絲不剩,回歸成冷酷的傲慢。
倒是露克瑞希很愉快地笑出聲,湊近濃煙燻黑的臉,她拉了拉他濕透的外套。
「是想沖進來救我嗎?」
為第一次看到她明朗的笑顏而怔住,琉西斐困惑地伸出手輕撫她髒兮兮的灼燙臉頰。濕濕的觸感,肌膚雖有點兒粗糙但卻似乎能吸住他的手指。自己剛剛應該做了件傻事吧?一件到現在他都不太願意相信的事情,黏住身體的濕衣服使他覺得渾身別扭。
「不可以嗎?」他不滿地反問。
「為什麼?」
他不回答,收回手沉默地望著大火燒盡眼前的所有。不知為何,總覺得此刻他們兩人有些奇怪.會不會是她笑的緣故?他救她有這麼好笑嗎?「不覺得遺憾惋惜嗎?和露西亞有關的一切都燒掉了,包括屋里全部貴重的物品。」劫後余生的痛快使她變得比平日輕松。
「燒了也好,至少可以證明你不是露西亞的替代品。」他撥開擋住視線的濕發,映出火景的眼眸異常漠然,「露克瑞希,搬進我的莊園吧,偶爾也享受享受王妃的優越生活。」
「可以嗎?下次皇太後陛下多半真的會殺了我。」
她嘲弄地笑了笑。
「敢不敢試試呢?讓那個因嫉妒而變得無比丑陋的太後陛下成為貴族們的笑話吧。」
僅僅是單純的挑撥嗎?露克瑞希不能確定。
「試著和我並肩站在最高處,我會讓你嘗試別人不曾經歷過的刺激。」他將她抱上馬,自己也一躍而上,兩具濕透的身軀緊緊貼住彼此。
在他懷里,她仰首看到的是他堅毅的下巴,內心不由得有些騷動。已經不止一次了,自從和琉西斐相遇,她就感受到他給予她的諸多特別。理不清的心緒糾纏在一起,他們之間究竟牽扯了些什麼呢?難道是習慣了同床共枕的交歡,因此在不知不覺間就沉入對方的生命和情感中了嗎?未免太可笑了!廉價的以及建築在金錢之上的關系,要她把琉西斐的諸多照顧定義成感情真的是強人所難。
「為什麼是我?」她悶悶地問。
「巧合罷了,一個特定的時間你出現在我面前,又正好對了我的脾性。」琉西斐出其不意地在她的後頸上落下一吻,沒有防備的人果然一個輕顫,慌張地轉首看向他。
「你的身體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習慣我的唇呢?」他揶揄她。「這樣不是能夠保持新鮮感嗎?親王殿下。」她以嘲諷反擊,雙手卻環住他的腰並疲累地合上眼,「琉西斐,我沒想過會遇到你,也永遠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害怕嗎?」
「啊,非常害怕。」她的囈語極為坦白。
「我不是說過嗎?你現在是我最寵愛的情人,因此,我會不斷原諒你。上次是,下次是,再下下次也是,一樣都會原諒你。請盡避放心,你受我寵愛的程度,連我都覺得大吃一驚。」
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抱緊懷里依偎的人,琉西斐嘴角苦澀的笑意掠上眼眉,可惜閉緊雙目的人看不到。綠翡翠莊園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再繁華奢侈最終也是灰飛煙滅的結局。這樣的結局,同乘一匹馬的兩人都不在乎。露克瑞希在乎的是生命如風中殘燭的美少年埃爾,至于琉西斐在乎的是什麼,連他自己都覺得是個迷。
第七章
甜得發膩的圓舞曲,迷幻的弦樂掀起飄浮著酒香的空氣漩渦。輕搖羽扇的玉手,燈火中晶瑩的肌膚,飄逸的舞裙因輕盈的步伐而顯得格外搖曳多姿……一個和貧窮及革命全不搭調的浮華大娛樂場。
和第一次踏進宮殿舞會不同,這次露克瑞希是以主角的身份登堂人室。光是御用裁縫親手縫制的藍紫綢緞舞裙就令貴婦人們瞠目結舌,大膽的低胸果背的設計令稀有的成套藍鑽首飾光芒四射,那抹沉澱的幽藍將她與眾不同的漠離神情襯得頗有幾分動人。皇家侍衛隊隊長——年輕英俊的雅科波•瓦洛利男爵英挺地立于她右後側,擺出像是其臣僕般的崇敬姿態。
「雅科波,今晚所有的貴族都出席舞會了嗎?」露克瑞希盡量忽視四周非善意的目光,側首問守在身邊的青年。
「除了身體不適的宰相大人和留在宰相大人身邊的琉瑟恩殿下。」
知道琉瑟恩不在場,她竟和眾多貴族一樣頗覺失落。仔細一一掃視過宮殿里每一個貴族的樣貌,她試圖憑直覺找出那個將自己安插在琉西斐身邊的神秘貴族。
「您在找人嗎?」雅科波輕聲詢問心不在焉的人。
「啊……不,只是有點兒好奇。」匆忙之間她信口道,「舞宴為什麼還不開始?琉西斐去了哪里?」
「殿下去見皇太後了,按規矩舞會必須有人開舞後才算正式開始。今晚的第一支舞是由您和殿下開舞,所以大家都在等殿下回來。」
「原來如此。」敷衍地回應著,她的視線瞬間停在某個肥肚的貴族官員臉上,「那個肚子挺得像酒桶,滿臉油光,禿頭的男人是誰?我覺得有點兒眼熟。」
「袖口領口都瓖了花邊,穿得像小丑的男人嗎?」
「就是他。我記得他擁有伯爵的封號,叫湯姆是嗎?」
「是的,您認識財稅總督大人?」
自己的確沒有認錯人!財稅總督湯姆伯爵……她頓時覺得手腳冰冷,強迫自己鎮定地移開目光。然而最後視線仍返回至先前的焦點,鮮明如火焰的憎惡和仇視。
「怎麼了?」發現不妥的雅科波關切地問。
「沒什麼,突然覺得有點兒不舒服,我想一個人獨自到花園里坐一會兒。若琉西斐過來的話,麻煩你告訴我。」
「需要我陪您出去嗎?」他擔憂地靠向她。
搖搖頭,想獨自靜一靜的人微拉高過長的裙擺快步之出歡聲笑語的宴廳。不少偷偷觀察著的貴族都看到她,只身走進花園,然而搶先一步跟出去的恰恰是肥頭肥腦約財稅總督。
「不知在下待會兒是否有幸能請您跳一支舞?」
罷站在廊道上感受夜風清涼的露克瑞希因背後傳來的怪聲怪調不得不回首,雖然對方一半的臉和身體都被廊柱的投影罩住,可她一眼就辨別出邀請者的真實樣貌。見她動也不動地瞪著自己,湯姆即使不喜歡其令人深感不悅的視線,卻還是堆起一臉諂媚的笑。
「您一定不認識我,財務總督湯姆正是在下。」
「不,我認識你,而且印象深刻。」不知道此時自己究竟何種表情,露克瑞希感到全身的肌肉幾乎都轉化成了硬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