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殺了我嗎?」
無措地望著地上碎成數十片的陶瓷品,青年詫異地退後一步,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把雅科波拉出去,不許他再礙事!」洋洋自得地瞥了露克瑞希一眼,喜性嫉妒的皇太後揚揚下巴。
于是侍衛門把無法掙扎的侍衛隊長強行拖到外面,紛紛將屋里的裝飾品及家具砸毀。下命令的女人則邊看邊發出刺耳的笑聲,大喊著「都給我砸光」。知道自己和雅科波毫無能力阻擋這樣的事發生,露克瑞希默默地走到外面冷眼旁觀。
反正……這里的一切本就不屬于她,她也沒必要珍惜。但是,下命令和執行命令的人都瘋了嗎?不可思議的事情。名貴的畫像和古董,昂貴的家具和裝飾品,耗費數年時間、萬人心力、無數財力的莊園……明明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可眼前這些人絲毫不感到惋惜和手軟。她忍不住偷偷打量雅科波的神情,只見被兩個侍衛束縛住的同伴愣愣地望著大廳正對門的某一處,表情緊繃。
「放火!把這里所有的東西都燒光!燒盡!」似乎是惟一能夠澆滅內心無窮怒火的途徑,波吉亞帝國最尊貴的女性大笑著道,「沒有了綠翡翠莊園,那個死了的幽靈就無法再讓琉西斐想起她!」
「陛下……」雅科波動搖了,剛踏前一步欲掙扎卻馬上就被撲仁來的侍衛們按住,「……住手啊.陛下,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皇太後陛下對琉西斐親王的愛已經足以令她成為最狠毒的女人,成為被嫉妒的毒汁浸透的魔女;充滿怨懟的褐色瞳眸中映出火焰燃燒的景象,鮮紅的唇夸張地表露出報復的快感。
「我就是要所有和露西亞有關的…切都消失!讓火燒得更旺些!哈哈哈……都燒光……」
「不……陛下……這是露西亞殿下惟一留給我們的東西……陛下……」苦于不能掙月兌的人苦苦哀求,焦急心痛的視線穿過火焰緊緊粘在惟妙惟肖的人物畫像上,「……那幅畫……陛下……求您了……」
費力嚅動的唇間吐出的語句斷續且輕微,在大火開始吞噬東西的咀嚼聲中沉寂。然而最近處的露克瑞希听得分明。怔怔地看向尚未被燻煙火舌沾染的人物肖像畫。畫中人有著和她類似的容貌,能讓擅長忍耐的雅科波失控的音容笑貌,卻絕不是她。
「露克瑞希……」
不知怎麼的,埃爾溫吞悲傷的模樣躍然于大火的背景上,她便難受地哽住呼吸。不錯,發誓效忠她的雅科波對死者有著無法停止的眷戀,那幅畫對其具有的意義不下于埃爾對于她的意義。一旦失去了埃爾,自己如何繼續生存下去呢?必定失去了一切掙扎的勇氣。明知道同情無用,可是她仍不由得同情身旁無力反抗周圍的青年。失魂落魄,竭力克制住自己崩潰的蒼白和絕望,他的心神正被無情的火焰逐一蠶食。
「混蛋!這樣怎麼行?」盯著遭受火災的屋子,她邊詛咒自己邊一步步向前踏出。
謗本不會有人想到露克瑞希會突然沖進著了火的屋子,措手不及的愕然,連阻止的余地都沒有,只能干瞪著眼。
「露克瑞希……」看到沖進火海的身影,雅科波瞬間醒過來,大喊道。
「拉住雅科波,不許他跟著進去,也不許任何人救那個女人!就讓她和這幢別墅一起燒個干干淨淨吧!」
鱉譎的微笑,描繪過的黛眉上挑,狄亞娜•馮•伊斯特非常滿意這種預料之外的結果,「這可怪不得我,琉西斐,是她自己尋死。」
「陛下!讓我進去!若她是因為您出了事,宰相大人和琉西斐殿下不會善罷甘休的!陛下……」
狄亞娜听若未聞地看向立在身後的隨從夫人,以與另一人截然相反的悠然口氣緩緩地道︰「候爵夫人,麻煩您代我留在這里監督是否有人違背我的意志,我必須立刻回宮,當然雅科波隊長我也會帶走。」
看著一切發生的貴夫人恭敬地行個禮,目送皇太後蹬上馬車離開。
自己會被強行押走,雅科波自然反抗得更加劇烈,可惜雙手被綁住,身體又被三個身強力壯的侍衛按住,他發出瀕臨絕境的嘶吼︰「露克瑞希……」受命監督火災的候爵夫人擔憂地仰著臉龐看著熊熊火焰越燒越旺,祈禱陷入火海的那個身影能夠安全回來。不能違背皇太後,又對琉西斐懷有極深的恐懼。遺憾的是有些事情最終仍會以「果然」的形式發生,驟如暴雨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飛馳而來,先後怒奔而至的兩位騎手正是令所有貴族膽懼的伊斯特家族的琉西斐與琉瑟恩兩位親王。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著火?皇太後陛下呢?您在這里干什麼?」琉西斐跳下馬背,冷冷問俯身向其行禮的中年夫人。
「陛下押著雅科波男爵回宮去了,火是太後陛下命令放的,而且不許任何人救火。」不敢隱瞞的人據實以告。
「那個女人真是瘋子。」鄙夷地冷哼一聲,琉西斐望向圍觀的人群,「露克瑞希呢?也被瘋女人帶走了嗎?」
「不……她在屋子里,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突然就沖進屋子,太後陛下下令不準任何人救。況且現在火勢這麼大,估計也救不了。」
「什麼?」不可置信地大吼一聲,琉西斐憤怒地把手里的鞭子扔到地上,「她真的在里面嗎?什麼時候沖進去的?」
「……有……有好一會兒了……」
對著黑煙燻天的大火眯起眼,趕來的人試圖能看清火焰深處的景物。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嗎?一听到皇太後到了綠翡翠莊園的消息他便立刻趕來,料想不會有好事發生,卻不曾想到會有這麼壞的結果。那個蠢女人為什麼要沖到火海中?她不要命了嗎?他以為她一直明白何為保身之道,竟然會……
「冷靜點兒!」琉瑟恩一把拉住欲向前沖的堂兄,白皙的膚色被大火的熱氣蒸得微微發紅,「已經沒辦法救了!」
「你能肯定嗎?還沒有什麼是憑我意志辦不到的事。」
強勢地甩掉阻攔者的手,他奪過一旁某個圍觀男僕提著的水桶,將冰涼的水由頭頂潑了自己一身。無暇理會濕漉漉的發絲貼著額頭臉頰的不舒適感,琉西斐冷峻著一張臉準備投身于大火。
「值得嗎?」情急中,驚訝的琉瑟恩再次拉住他。
「這種問題等我回來再說。」
他迫不及待地沖向火勢洶涌的建築物,可是未到門口便硬生生地止住向前沖的趨勢,陰郁的表情轉換為復雜的憤怒。
穿著被火焰纏上的裙裝,雙手死死將一個圓長形的東西抱在懷里,從被火魔控制的建築中逃出的人影的確是他想要救出來的蠢女人。
琉瑟恩的笑聲先響了起來,富有節奏感的清越聲音立刻緩解了緊張的氣氛。搶過僕人腳邊的另一桶水,他帶著惡作劇的神情快步走到露克瑞希身邊,當頭潑了她一桶水。
手忙腳亂撲滅衣服上火星的人冷不防打個寒顫,驚詫地抬起頭,見到笑意盎然的琉瑟恩和似乎正仇視她的琉西斐。
「露克瑞希,你在干什麼?怎麼這麼狼狽?」所有的火星全都因冷水而滅,渾身濕淋淋的人無奈地苦笑後急忙打開用厚毯子裹住的東西。因為有結實的外物裹著,里面的油畫並未被火和水弄毀,只有周邊小小的一圈有點兒焦黃。
「就為了這個?」認出是死去妹妹的畫像,琉瑟恩蹙起好看的眉,頗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