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頭抬了起來,端正的容貌浮現出苦痛的隱忍,無從反駁高位者的譏諷,雅科波慘白著臉。
「是的,殿下,我這就趕過去。」
發覺他的雙肩因內心竭力壓抑的難過而緊繃,露克瑞希上前一步,不顧另外的人在場便親昵地摟住他的胳膊,微笑著道︰「晚安,明天請一定要來。」
念在前些日子他幫助她和埃爾打開心結的善意與恩情,她鼓起勇氣冒著惹另一人不快的危險給予他安撫。
「好的。希望您與殿下今晚過得愉快。」明白露克瑞希是為解救處在難堪境地中的自己才刻意示好,他不想掩藏心里的感激,行了個姿勢英挺的軍禮後大踏步離去。
「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即使你殺了他,再羞辱他,只要你長著一張和露西亞一樣的臉,他永遠都會是你身邊一條最忠實的狗。無需體貼他心里的感受,請學著完全依賴他。他會是你最大的安全保障。」喝著侍女遞至的葡萄酒,琉兩斐的笑容被昏暗的光線照得半明中暗,說不出的陰森殘酷。此刻只有他知道,自己體內衍生出了一種被稱做是「嫉妒」的酸液。
「您已經習慣了羞辱別人。」沒看出他的忌諱,她冷冷地道。
「也許吧,因為我是親王,最腐敗最凶殘的大貴族。」他發出低沉的笑聲,「過來吧,露克瑞希,你該快點兒結束你的晚餐,然後換上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衣服,待會兒,我們要肩負一項很重大的任務。」
依順地坐到餐桌旁,她努力咀嚼食而無味的牛排和雞肉。不知是不是想讓她吃得不消化,琉四斐的視線一直逗留在她的臉上。想要忽視卻怎麼都無法忽視的冷漠目光,于是她進食的動作極其僵硬。
「你會喜歡上雅科波嗎?」」咳……」慌忙喝口湯避免被喉嚨里的食物噎著,她驚異地看向對座的人。漠然的表情、深沉如暗夜的眼楮、毫無笑意的唇。
「他是露西亞的愛慕者之一,露西亞還在世的時候他就每天都跟在她身邊。那種迷戀和傾心遠遠超出任何一個處于熱戀中的青年,甚至到了付出生命都可以毫不吝惜的地步。之所以把他安排在你身邊,就是因為基于他對露西亞狂戀的考慮。你和露西亞長得越像,他就會對你越忠心,你也越安全,懂嗎?」
懊如何理解琉西斐的話呢?為什麼他要煞費苦心保護她的安全?他是她世界之外的迷,原就不可觸模和揣測,即使現在觸手可及,然而彼此間距離遙遠得隔山隔洋。但人們常說,盯著一個人的眼楮看,能看出其內心的想法。但是當她每次提起勇氣直視他的雙眼時,從其靈魂之窗內窺探到的僅僅是一團又一團無法破解的迷。
「我……對于您而言,有這種價值嗎?需要如此保護。」放下刀叉,她避躲他視線似的扭過頭,明暗忽閃的燭火正是她心情的起伏。「價值嗎?」只手撐著下巴,他眼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忘了我是誰嗎?站在波吉亞帝國權力之巔的琉西斐親王。」他張開左手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一晃,光潔的掌心布滿繁雜的命運細紋。這只手握有千軍萬馬,也握有富可敵國的珍寶,當然也能隨心所欲地殺人而不沾一滴血。價值這種東西只要動一動這只手的手指就可任意扭曲。想要我證明給你看嗎?很快你就會看到你所謂的價值。」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沒關系,沒有人明白我。你現在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的價值將同波吉亞帝國的命運一起掌握在我的手掌中,所以非同小可。」一瞬間的錯覺,他深邃的眼眸綻出某種令人不敢迎視的灼目光芒。野心的嗎?露克瑞希不敢肯定,直覺的第六感令她嗅到某種極其危險的陰謀氣息。已經在幕後控制了整個伊斯特家族,又借著伊斯特家的權勢操縱著波佔亞帝國,進而影響周邊的幾個大國,難道這些還不足以滿足這個男人的野心嗎?無法克制的顫栗恐懼,她深怕自己在大貴族的內斗中被碾得尸骨不剩。
琉西斐的笑沒有溫度,優雅的舉止背後其實潛藏著血腥的凶殘。忽然間,露克瑞希馬上領悟他話語小透露的某些暗示︰她露克瑞希的價值,可能就是他心中正醞釀的某項龐大陰謀中的一個棋子。不禁感到失落,因自己的猜測。但有更重要的事她需要弄明白,急需的證據泄露她的不安。
「據傳聞下個月您會離開皇都,親自率兵出征。是真的嗎?您要離開嗎?」從她慌張的表情中讀出些想要的東西,琉西斐的微笑又變得充滿柔和的愛憐。
「你希望我離開嗎?」
被這個簡單的問題難住了,猶豫之後她遵從誠實。
「不,我不希望您離開。」
「很好,我也這麼希望。所以,請放心,我不會離開皇都,即使要離開也會帶著你一起離開。」
一貫半真半假的嘲諷口氣,可露克瑞希的心卻漏跳一拍,最終裝作專心咀嚼食物而結束令她感到危險的話題。
☆☆☆
皇宮前的大廣場被參加祭典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震耳的喧鬧聲使得繁星密布的夜空顯得那麼的狹隘。和琉西斐一起乘坐的馬車在有侍衛守立兩旁的道路上奔馳而過,透過窗戶看到並不陌生的熱鬧景象,露克瑞希才想起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祈豐祭典日。過了播種的春天,在每年夏季到來的第一個星期日,波吉亞帝國就會舉行向神明祈求秋天豐收的大祭祀活動。
便場的正中央以石塊和木板搭起了十多米高的塔樓,塔樓四周被無數的鮮花覆蓋.白晝尚是含苞欲放的花朵,到了夜晚卻無比艷麗地綻放出凋謝前的絕美姿態,在晝亮的火把映照中絢麗之至。為了表示人類對仁宰大地、耕種的女神的敬意,屆時會有一位名門貴族的女子作為聖潔的象征登上塔樓,點燃祭祀的聖火。塔樓下則統一搭建了供貴族們休憩的棚子,正中鋪著紅地毯的棚子內坐著當今波吉亞帝國年僅七歲的小皇帝和其生母皇太後陛下。右側的棚子前則豎著繪有伊斯特家族族徽的旗幟,左側的棚子則被皇叔波吉亞親王一家佔據。
從當今波吉亞帝國最大的兩方貴族延伸下去就是各大小闢員和貴族們的休息之地,而民眾們則被士兵們阻擋于周邊之外。
「琉西斐親王殿下駕到。」馬車尚未停穩,車中人便听到響徹夜空的高亮聲音。
先下車的琉西斐極有耐心地等著同乘的女子探出身子,握緊她冰冷的手,微笑著踏上紅地毯。喧嘩的氣氛在他出規後立刻銷匿無蹤,貴族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最晚到達的兩人。
「怎麼回事……那個女人怎麼會……」
「琉西斐瘋了嗎?他不怕惹怒皇太後陛下嗎?」
「看來傳言是真的,我們的琉西斐殿下被去世的露西亞殿下的幽靈媚惑了。」
如若未曾听見各式的輕聲議論,琉西斐讓露克瑞希挽著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著,並熟絡地同部分尚在驚訝中的貴族官員們打招呼。
「終于來了呢,最晚到達的琉西斐殿下,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你說要擔任今晚祭典主司儀的事情了呢。」
琉瑟恩走出棚子,一派自然優雅地朝他們微微一笑。一身無比莊嚴的黑色裝扮將其白皙的容貌反襯得愈加精致奪目。並不為看到堂兄身邊的女伴感到一絲無謂的驚詫和厭惡,他走上前俯首吻了露克瑞希被夜風吹得有些涼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