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昊一點都不像,我姓泠及成為他的佷女都僅僅出于一個天大的錯誤。」
適度緩解兩人間沉悶氣氛的笑聲,開車的人咧嘴。
「我相信血緣關系,你的長相雖然和老大不相似,但說話的方式和臉部表情都很神似。血緣關系絕對不會是什麼天大的錯誤,它是客觀存在的。」
客觀存在的,不會是錯誤?潔精扯出一抹嘲諷,什麼都沒說。
習慣了冷吳的一言不發,潘亞也不在意抬姓少女的絨默,自管自嘆噴。
「下午有兩個新人的試奏,老大必須在場,所以才由我來接你。對了,我奇怪的是老大為什麼不送你進華都的音樂學院?以老大和學院的關系,以及泠家的背景,你要進去一如反掌。何況對泠家人來講,念普通的學校不過是浪費時間,你以前的學校是哪家音樂學校?」
「我念的都是普通的公立學校。」被無心的話語刺痛,她抗拒。
「老大為什麼不讓你進音樂學校?普通學校是不能夠挖掘音樂才華的,你也是學鋼琴的吧?」
因為泠昊是鋼琴家,所以她必須也會彈鋼琴?悲哀地自以為是,泠愔想譏嘲身旁人的可笑邏輯,然出口的話只是抓不住情感的低語。
「我沒學過任何一樣樂器。」
「怎麼可能?你沒學過……為什麼?老大沒逼你學嗎?泠家歷來都是音樂傳家的啊。」任何人都會像他一樣詫異,潘亞月兌口道。
不願回答,不能回答,她緊閉的唇顯出不開口的倔強。
「老大為什麼不讓你學呢?你是泠的女兒,或多或少都應該遺傳到泠家的音樂細胞。不過老大的想法總是異于常人,也許他不想讓你走上與他一樣的路。」
也許?因為她是不潔的存在,她不配踫觸他聖潔的音樂和鋼琴,只這一個理由。
「音樂對我而言就和垃圾一樣。」生硬不留情面的一句話,聰明如潘亞立刻明白自己的多言,止住話題。
一個外人怎麼可能了解她與泠昊之間的互相憎惡和無奈,又怎能想象音樂天才的泠昊有她這樣一個不該存在的晦澀的影?
被玫瑰荊棘困綁的她,血絲沿蒼白的肌膚婉蜒流下,艷麗的推心疼痛只有她自己能明白,日以繼夜聞到的無非也就是自己在束縛這柄利刃下溢出的血腥味。每天,她微笑,只是等待自己的軀體早日腐爛,從而可以育出最艷的華麗花朵!
為這樣的幻想打個寒顫,泠愔逼迫自己不去想這幾大來與泠昊的冰凍狀態。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一個字,原本較少的言語交流不復存在,互相對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腳底升起的寒氣。
還是無法彼此勉強,勉強彼此不再憎惡地生活在一起。可她並不憎他,即使有一度萬分怨恨他的冷酷和潔癖,然那個荒誕的年齡已隨成長而逝。還能堅持多久呢?她能留在他身邊的日子,他的潔癖向來無情得可怕。
車子駛進華都最繁華的商業區,在日照充分的午時,她的心境陰暗得如同永得不到日光的地獄。
坐電梯踏進位于十二樓的聖音樂制作公司,路經的許多人邊與走在前面的潘亞微笑打招呼,邊以打量的眼神掃過潘總身後的少女。
「潘總,你才回來啊,樓下琴室的試奏精彩極了,那兩個年輕人好厲害,連老大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人上前道。
「啊?結束了嗎?」潘亞緊張地追問。
「沒有,老大可真狠,要他們彈了整整一個多小時,現在還在彈。琴室外面已經圍了好幾圈人,現在似乎是要他們合奏。」
「我馬上下去看看……呃,你帶這位小姐到老大的辦公室。」匆匆丟下話,連招呼也沒同泠愔打一個便旋風似的離開。
「喂,潘總、潘總……」叫不住已經飛奔進電梯的人,留著及腰長發的男子苦惱地看向一同被扔下的少女。
「呢,那個,請跟我來,你是來找老大,不,泠昊,沒錯吧?」
潘亞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心懂對方過分小心地探問,泠愔點頭。
「真難得。」她隱約听到男子咕噥一句,「請跟我來,老大的辦公室在最里面,估計再過半小時就會回來。」
不是問句,所以也就沒必要回答。被當成稀客迎進泠昊的辦公室,泠愔能感受到四周辦公室人們的好奇。
「我們有茶和咖啡,請問你要什麼?」不明對方的身份,依舊習常有禮地詢問。
「什麼都不需要。」不感到口渴,她坐進舒適的沙發,懶懶地伸直長腿。
辦公室和別墅一樣,具有泠昊特定的簡單潔淨風格,所以她並不急于打量家具的擺設和整體設計感。視線掠過大而干淨的辦公桌,她的目光停在一個類似是像框的物品上。
除了那愚蠢無知的笑意外,女孩的臉幾乎算是空白的,天真的空白。抱著女孩的青年拘束的神態是歷來不曾變過的冷傲,惟有眼神中的犀利在閃光燈耀起的瞬間被稍稍柔和。背景是絕不陌生的南湖風光,卻又似乎從不曾在記憶中留下深刻痕跡的美麗風景。
泠愔久久回不過神,凝視像片內因時間變化而成長的臉孔。即使想起管家老劉說過的話,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與泠昊合拍過這樣屬于親人間特有親密氣氛的照片。
想確定什麼,又害怕破壞什麼,她躊躇地站起,卻怎麼都沒跨出第一步。辦公室的門沒有完全合上,恰巧遮住她的位置,但她仍沒有動。
「咦?泠先生的辦公室門怎麼開著?」房門口傳來年輕女子的交談聲。
「別多事,開著就開著,要是那個潔癖者泠昊知道別人私自進入他的辦公室,你多半會倒霉。」
「可是,這麼開著不太好吧?他正在樓下听新人的試奏,萬一誰進去……」
「不用瞎擔心,我們公司絕對不會有人有這個膽私自進泠昊的辦公室。你不知道我們在後面偷偷把這間辦公室叫做冰庫,能在這里面辦公的決不是人。」輕挑的譏諷,配上尖細的嗓音使耳朵非常不舒服。
「咦……我還以為公司每個人都很崇拜泠昊呢,他可是罕有的音樂天才。」
「哼,崇拜他?別搞錯了,他演奏鋼琴時的確是天才,可惜日常生活中的音樂天才不過是個神經質的潔癖者,和怪物沒區別。上次小張好心給他倒杯咖啡,卻被他冷言嘲諷,總之你還是不要理那種不識好歹的冷血怪物比較好。」
「也對,泠昊看人的眼神總好像對方是垃圾似的。他不就是彈得一手好鋼琴嗎?神氣什麼。」
聒噪的女人!泠愔出其不意地打開門,立刻與站在門口說人是非的二人組六眼相望。說得正起勁的兩人顯然沒想到屋里有人,而被嚇得怪叫一聲。
「你……」
「你怎麼會在泠先生辦公室?你是誰?」
朝門一靠,泠愔雙手環胸,冷笑。
「剛才誰說泠昊是怪物?」
被她刻意放冷的視線一瞪,兩名多嘴的女子不由打個寒顫,隨後便惱羞成怒。
「小姐,你不要胡說八道,泠先生是我們的老板之一,我們怎麼可能會說他壞話?我看是你偷听的時候听。錯了吧?你是泠先生的樂迷吧?不管你以什麼方法溜進來的,如果我數到三你還不離開的話我就叫保安了!」
「好啊,請你把保安叫上來。」她看似無聊地從女子手中抽走她們喝剩一半飲料的紙杯,「比起听某些老女人胡言亂語,外面三十五攝氏度的高溫簡直可以說是享受。」
「你,你說什麼?誰是老女人?你這個溜到泠先生辦公室的女賊!來人啊,保安!保安……」煞有其事地,穿著名牌套裝的女人叫喊起來,伸直的脖子令人聯想到司晨的公雞。只不過還不等太陽下山,她的聲音一下子又提高八度,如淒厲的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