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回來呢?不是說不回來的嗎?而且也不用做在大雨中奔跑這種不符合你個性的事吧?可以在車廂里等雨停的不是嗎?是不是我又做了什麼讓你憎恨的事?可是為什麼見到我又什麼都不說?」
一口氣居然問出如此多的問題,他該怎麼回答呢?不能說!不能說!說出來一切就都完了!懊怎麼辦?他該怎麼辦?自己根本不具有處理這種情況的能力。
松動一點的唇線再度抿緊,泠昊以森冷的表情打掉拉住衣擺的手,頭也不回地急速下樓。
被拍掉的手微痛,因她一再觸犯他的禁忌,心痛更不是第一次。無望的情感,他只是她的叔叔,她只是姓泠的廢物,被惟一親人憎惡的存在。渾身冰涼,眼楮有點濕,她以挨打的手背揉眼楮。
好奇怪,自己並未淋到雨!
嘴角報了抿,無望地露出譏諷的笑容。她在期待什麼?十多年了,她有什麼能期待的?高高在上的泠昊豈是她這個他眼里的垃圾所能踫觸,謎樣的心、潔淨的軀體、包括披在軀體外的一絲一縷。他們會在一起只為姓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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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熱氣的雪菜肉絲面在碗里糊成一團,原本充滿饑餓感的胃現在只滲出酸澀滋味。腦海如電影的切換鏡頭一樣,混亂的臉與混亂話語,無比突出的則是泠愔在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與難過。
應該已經習慣她那隱含不解與無聲指責的眼神,然而一次次都刺穿他頑固守備的胸膛,一次比一次更具沖擊力也更痛。好難過,一日勝過一日的難過,不能自我諒解解月兌的難過,不能說的難過,不能解釋的難過!
「泠先生,我知道泠愔已經到了華都,就和你一起住在的郊外的別墅。求你讓我見她一次,只是一次,如果她不願意認我,我也可以忍耐。」今天那個和泠有過一夜的貴婦約他在一家會員制的高級餐廳見面,仍舊是委曲求全地哀求。
一個母親後悔的淚水打動不了他,就連泠都說他是沒有感情的怪物,他有自己的執著和潔癖一樣不能妥協的執著。
「泠先生,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媽媽只是基于為你們泠家著想的立場才一再哀聲央求的。」杜慧瓊再婚對象的大兒子也一同出現,看不過去繼母的再三退讓,他有禮的言語具有職業性的犀利。
「我是律師,按照西之國的法律,我媽媽完全有權和她女兒一同生活,當然這也就你強硬的不通融行為是完全無意義的。我想你也清楚,我們有孩子出生的證明和親子鑒定的報告,而且泠已經死了。所以一旦鬧到法庭的話,你毫無勝算,同時也有損泠家的聲譽。」
律師!可惡的律師!他全無勝算,只是自有絕不能低頭的凌然氣勢和泠家的傲慢。
「泠先生,求你了,我並不想訴之法庭,畢竟當初我有我的不是。」杜慧瓊緊張地不放過泠昊臉上一絲微妙的變化。
「泠先生,你要考慮清楚!」杜家的長子卻有言外之意的威脅,「我們還有更迅速的辦法,只要打個電話給泠愔,那麼事情勢必會比現在更有進展,對嗎?」
打電話給泠愔!與親生母親相認的泠愔一定會急著月兌離討厭的他!他的心涼了一半,忽然一股涌上的急躁心情找不到爆發口。
「過了今年,過了今年泠愔就不再是十八歲,你們可以和她相認,詢問她的意思,不管她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于涉。但現在,她還在我的保護之下,你們可以見她,但是不準把真相告訴她。」無可奈何的退步未減去泠昊的強悍,「你們也可以不答應,雖然我不是律師,但若真的打官司,找這邊仍有勝的可能不是嗎?」
從不在公共場合進餐的他拋下對事情解決近乎無甚助益的最終決定,一把推開椅子,不等對方答應就走出隱秘的餐廳,帶著對自己無法掌控事態發展的憤怒。
擔心杜家會在不接受自己條件的狀況下真的派人帶走泠愔,或者打電話給泠愔,他不顧氣象局發布的警告,寧可冒暴風雨之險連夜趕回別墅。不知該說今天是幸運或者倒霉,車子在離家一公里外的地方熄火了,不幸中的萬幸大概是杜家似乎答應了他那全無詳細考量的單方面條件。
面糊得肯定不能吃了,他原封不動地讓老劉收拾掉,而胸口的翻涌釀成越來越深的自惡。為什麼自己非得如此被動,他所弄不明白的情感該如何控制?不是琴鍵,也不是音樂。他怎麼可以?泠愔是泠的女兒,他或許和死去的兄長一樣骯髒,因為似乎都對自己最親的人懷有不可饒恕的墮落情感。
半年後泠愔提出要和杜慧瓊一起生活的話,他又該如何是好?如果一個人沒有如此惱人的情感該有多好?他的一音樂,他的鋼琴,他情願只依憑這兩樣寂寞而孤傲地過完一生,可惜自己還是無可避免地踏上兄長留過足跡的道路!
久久地站在自己房間前,茫茫然凝望泠愔的房門。房間內沒有燈光,應該睡了。實際僅四五步的距離對他們而言如隔萬水千山。想到半小時前泠愔突闖入他房內的情景,他未月兌掉手套的手觸撫到冰涼的金屬把手。
泠昊!你在干什麼?千鈞一發時體內音樂聖者的泠昊把一絲絲的沖動又壓制心靈深處。不敢置信此次舉動背後的深意,他垂下的手再次握住的是自己的房門把手。
依舊沒有突破,除了……更深的厭惡!
第六章
學校是學習知識的地方,是孩子度過童年與少年時光的地方,普通人的定義由泠愔顛覆。學校是泠昊囚禁她的地方,以免她給泠家丟臉,順便讓無所事事的她打發時間。「德馨中學」,華都最有名的私立學校之一,可對今年惟一的轉學生而言,初次的印象僅限于比老家的中學更氣派的感嘆。
「監考的老師說你考得很好,而且三門基礎課所花的時間連三小時都不到。」潘亞推下厚重的眼鏡,為走出教學樓的泠愔打開車門。
要笑不笑地點點頭,她不想告訴這個泠愔派來的陌生人,其實自己只做出了一半的試題。至于為什麼監考老師要說謊,無非是因為她姓泠。
「考試題目不會很難,如果我猜得沒錯,哪怕你交白卷也會被錄取。像那樣的私立學院要的無非是名氣,音樂世家的小姐念過的學校,泠家的錢,泠先生的地位,他們又不是傻瓜。」昨天管家老劉以不經意的口氣這麼確定,當時和此刻泠愔都沒有表示反對。
「老大告訴我你叫泠愔,今年十八歲,沒想到泠竟然有個女兒。」
老大是稱呼泠昊的嗎?奇特的方式使泠愔不由對這個光頭中年男子瓜目相看。
「昊告訴我你姓潘,你是他的私人助理嗎?」
「老大沒有私人助理,我是聖音樂制作公司的總經理,也就是他的合伙人。咦?他沒說嗎?」
「也不是,應該有說,大概我沒注意。」
理所當然的語氣,潘亞咋咋舌,為少女與事業伙伴如出一轍的不經心和傲慢。
「不愧是老大的佷女。」
「呃?」已經降到最低的聲音仍飄進當事人的耳朵。
「我的意思是你們兩人的個性很像,都不太愛搭理人,而且不把別人的事放在心上。」
看看充滿笑意的潘亞,泠愔覺得眼熟,覺得初次見面的男人與華都的管家老劉十分相似。外貌其實全然不一樣,是讓人親近的氣質。善意的微笑、成熟包容的風度、篤定的行事風格。某方面的特定才能……泠昊似乎比較信任這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