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算上南之國警察總署長的直接搜查命令、南之國外交首長的電話。南之國首相的道歉、代表南之國國王與王後親臨警局慰問的宮廷侍衛長,一個警局分局的小局長很難保持不動聲色的篤定。
「泠先生,貴國領事館的領事請您接電話。」在一連串毫無作用的道歉和說明後,警察局長賠笑著把話筒遞給坐在沙發上的鋼琴家。
泠昊快步走到今晚尋人行動的總指揮面前,卻未接過電話。
「給我一輛性能比較好的車,一張南尚新舊城區的道路地圖。」
「請問您的意思是?」提著話筒,有過五十三年人生經驗的男人不敢胡亂猜測。
「我要親自出去找我的佷女。」與其坐立不安地把時間浪費在痛苦的等待中,倒不如投入到搜尋的隊伍增加一分力量。
「我覺得您還是留在這里或者回到住處等消息比較好……」
「請讓我親自找尋我的佷女,我想我有這個權利!」但泠昊絕對不妥協地堅持。
「好的,我立刻叫人備車,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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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輛警車閃著紅藍燈光駛出警局,午夜的天空深得不著邊際。
一小時前到處擠滿人的街道,此刻連個鬼影也見不到。走累的人隨意席地一坐,仰天嘆口氣。錢包被偷,自己竟然粗心到在宵禁前五六分鐘才發覺。想起被人撞時听到大喊「小偷」的聲音,現在再後悔顯然太遲。如果就這樣按記憶的方向一直走,不知道天亮前能不能回到誼宮。要是昊知道她一夜不歸的話,多半又會甩她一巴掌吧?她連解釋的麻煩都省了。
疲累之極,她一步也不想挪動,坐在路邊。要不是有蚊蟲的騷擾,她說不定會就地睡覺。宵禁,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歷才了解真正的意義。萬人空巷,沒有公車,沒有出租車,一座四國聞名的城市服了安眠藥似的陷人死城般的境地。現在看來,如果有巡邏的警車把她當做違法人員拘進警局的話,倒也是一種難得的運氣。
「不會吧……」她揉揉眼楮,「……真是運氣……」
無聲地閃著燈的警車正從不遠處緩緩駛近,紅藍轉換的燈光在黑漆的夜里眩目異常。她,苦笑地嘆口氣,匆忙走到道路的正中間。車燈由近光燈一下子轉為遠光燈,受不了光線的刺目,她閉了閉眼,舉起手臂擋住扁源。
剎車聲後不聞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四周又回到方才的死般寂靜。再然後,車門被甩上,接著傳來有點急的腳步聲。
松一口氣,她移動一步,緩緩放低手臂,眯成縫的雙眼試著看清來人。
「小愔……」
冷冷的嗓音,有明顯的遲疑,還有吐露出的那個名字一很久很久以前存在她回憶里的珍貴。似被施了魔法,她全身無法動彈,眼楮瞪如銅玲。
泠昊!一身本應該很服帖的黑色禮服在腰際和下擺處起了零亂的皺褶,辯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應該是非常生氣才對,他以比平日略快的腳步靠近她。
太過驚訝,以致完全無法說話,她僵在那里,如路旁的雕塑石柱。他舉起手,大概是又要甩她一巴掌了吧,她的肩膀下意識地縮了縮,流露恐懼的意味。
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像做錯事的孩子斜眼揣摩大人的心情。依舊無法看清泠昊的表情,他的雙手垂著,剛才舉起來的右手不自然地緊攥著。
「回住的地方吧。」冷靜得令人覺得像是幻覺的話語。
「我,我不是故意的,錢包被偷了……」她跟在他後面上車,聲音很輕地解釋,不指望另一人能夠听到。
「不要說了,錯不在你,我已經都知道了。」一個字的責備也沒有。
不急著立刻發動車子,而是利用警車上的通信設備先通知正忙得團團轉找人的警局。誠懇地道謝後,他又向警局提出借用警車一夜至早上歸還,並保證帶泠愔到警局做筆錄。
望窗外什麼都看不清的黑夜,她靜靜地听車內人與警局的對話。從話語中嗅出泠昊為了找她動用了兩國的外交關系,甚至驚動了南之國的國王首相等高位人物。
昊為什麼這麼急地找她?因為她姓泠,還是真的顧慮她的安全?她多希望是後者,然泠昊不動搖的冷靜態度使她不敢做自欺欺人的猜想。
小愔!疲于思考的腦中浮現他剛下車時叫她的名字,現在回想起來,身體仍不由一顫。自己滿十二歲後就沒再听到過的呼喚方式,她酸澀地閉眼,額頭貼住冰涼的玻璃窗。
是累得睡了嗎?泠昊小心翼翼瞄一眼副駕駛座上微蜷縮身體的人。除了那句輕得似在道歉的話,泠愔什麼都沒說,一上車後就進人睡眠狀態,這對他而言反而是為之輕舒一口氣的解月兌。
不能騙自己,說看到她站在路中央時自己什麼想法都沒有,而事實上有從未感受過的欣喜若狂。克制不了的情感差一點就被暴露出來,那聲「小愔」,還有舉起的右手……要不是敏銳的視線抓住她因恐懼微縮的雙肩,那一瞬間一定已經把泠愔擁進懷中緊緊抱住。比自己想象中更重要,她對于自己來說,已珍貴到不能失去的程度,這些年來他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斷折磨他。不管怎麼樣,都是自己的錯,那在他眼中無比骯髒的情感啊!都是自己不知不覺間陷入的錯!
輕輕嘆息兩聲,蹙起的眉透露他內心的苦痛與絕望。該怎麼辦呢?他不想失去她啊,可是早晚他們要分離,不光是因為她討厭他,還有她的身世。
「我是你的叔叔,我們都姓泠,所以你不許……所以你要……」純然是欺騙性質的借口還能維持多久呢?那麼痛苦,咬緊牙關仍無法隱忍的痛苦,泠昊連最起碼的緩解方式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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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尚的第三個早上,泠愔還是沒有和泠昊一起吃早飯。又睡過頭,來不及換下睡衣就沖到飯廳時,那個生物鐘與時鐘一個步調的人正以優雅的姿態喝著早餐結束後的第一杯咖啡。從腳步聲就能判斷出是誰進來的人放下金絲邊的白瓷咖啡杯,將專注于晨報的目光稍稍轉移。
不贊同泠愔不換睡衣就到處亂走的粗魯,他的唇微微下抿,但看到她慌張得不等侍者服侍就自己拉出椅子坐下的模樣,臨到嘴的訓斥話語又咽回肚里。
「和警局約在九點。」
「咳咳……」喝得太快被牛女乃嗆著的人邊咳邊茫然地看向說話者。
「現在才七點五十,你有充分的時間吃早飯,你姓泠,別讓人笑話你的舉止。」還是晚了一步,泠昊心里默默地感嘆,無奈之余將視線移回報紙。
接過侍者適時遞上的溫熱毛巾捂住嘴,不知是咳得太猛,抑或因為泠昊的話,泠愔的臉通紅。自己也意識到太過失態,她不由坐直身體,盡量中規中矩地表現出令嚴厲長輩滿意的良好舉止。
听不出刀又與瓷盤相踫的聲音,也沒有細微的咀嚼聲,如無聲的電視畫面。一小口、一小口把切成小塊蛋糕送進嘴中,每個動作都符合泠昊以前的教導,這種同儀式無區別的早餐,進食者覺得疲乏。食物的美味竟然成為另一層意義上的精神折磨,淪陷的注意力開始渙散。
「報紙上是不是有很多關于獨奏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