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有對方低沉悅耳的嗓音在空氣中傳來。
「明天早上我會醒來一次。」
「真的?我等你醒來再出門。」喬怡笑彎了眼。
她的眼楮不大,每次一笑就會眯成月牙形,再加上卷卷的睫毛,二十六歲的她看來還如在大學時一般稚氣。不過,也只有在真心笑的時候,學校的大部分時間里她只是一個人看書或發呆,當然上課時候的她會敷衍地微笑。
用寬大厚實的白絨浴巾擦拭滴著水的短發。她心情愉快地哼著歌,打著冷氣的室內令她已忘了艷陽高照的夏日。不管怎麼說,她是喜歡同那西住在一起的。雖然他對她冷淡又不在乎,可是她的確一直在心里慶幸著當初自己誤打誤撞將那西從偏遠的鄉下一起帶回了這個喧囂冷漠的大都市。而她臥室里那盆四季長開的水仙正靜靜地吐著芬芳,女乃白色的花瓣靈秀異常。全世界大概只有她,喬怡知道,在這株水仙里本棲息著一個自戀的美麗靈魂,從遙久的神話時代開始就存在著的美麗靈魂……
注意到天色變暗。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確定是否還有剩余食糧。遺憾得很,所有庫存終因她的懶惰而宣告空空如也。
雖是晚餐時間,但窗外仍暑氣無消。才洗澡的她害怕再出一身汗、因此情願餓著肚子回到客廳。坐在那西色斯方才坐過的地方,她以同他一樣的姿勢看起書來,很快地,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書本上。這些年來她就是這麼過來的,缺乏正常的飲食,缺乏他人的關心,獨自一個人堅強地生活著。
說實話,現在她也不指望再有誰來關心自己的飲食起居,更不會渴望將她當成絆腳石的父母回首看她一眼。都習慣了,一個人……不,同那西色斯一起的生活她已經習慣,就照現在的模式生活下去好了,她是個易于滿足的人。
並不算陰暗的街道,但由于是行人稀少的凌晨夜半,所以還是讓從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購物出來的喬怡有些膽怯。當初貪圖這里附近的房價便宜,根本沒考慮此處是市區內治安最亂的地方。
深更半夜出門不是謹慎的她所喜歡的,可是肚子餓得睡不著覺,想到冰箱里連那西惟一喜歡喝的純淨水也沒有,最終她不得不像鬼似的出來晃一下。
還沒到街角處,眼楮並非近視的她早已看到一群少年正圍毆一個相同年紀的男生。由于在這個地區總共有五所中學,其中有兩所是全市最臭名昭著的流氓中學,再加上這兒有通宵達旦的歌舞廳、游戲機房、電腦房等面對青少年開放的不良場所,所以治安問題一直頗令人頭痛,也因此這種情形在這一帶純屬正常現象。
怎麼辦?擔心會被波及的人站在原地遲遲不敢上前,即使那個以一擋十的男生穿的是她所教學校的制服。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硬著頭皮拎著裝滿東西的購物袋向前走,這個街角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沒辦法,就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吧。
但好歹挨打的少年是自己學校的。會不會太自私了點?越走近一些,她就越緊張,這種緊張來自于自己的視若無睹。
不行,還是不行……她強制命令自己不要看向暴喝著打得興起的不良少年團體。但挨打少年倔強不服的咒罵聲偏往她耳朵里鑽。
「你們這群白痴!膽小表。不是人養的……」
不入耳的狠聲咒罵換來的是更猛烈的拳打腳踢,原本已掛了彩的臉部與手臂也就更慘不忍睹。
「……烏龜王八蛋,狗養的……」他不服輸地仍在罵。
眼角余光瞟見每次試著從地上站起來,每次又被打趴下的倔強家伙,已經與少年們擦身後過的喬怡突然轉身大喊︰「別打了,警察來了!」
「警察?!警察……」還在廝打的人群一哄而散,而得救的少年也跌跌撞撞慌張地扶著牆站起身。
應該沒事了吧?喬怡不再看狼狽的少年,正欲轉身回家,誰知那少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便拔腿就跑。
「喂……這……」還沒搞清狀況的人只能被拖著一起跑。
真是莫名其妙,為什麼他要拉著她一起跑?她一邊不情願地跑著一邊不甘願地想。在又轉過數個街角後,少年總算停下腳步,放開自己抓著的救命恩人,兩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喘氣。
而一向缺少運動的喬怡也好不到哪去,靠著牆氣喘吁吁。
「為……為什麼……要拉著我一起跑……」出了一身汗的人不悅地問。
「白痴啊,不是有警察來嗎?要是被逮到,就得直接去警察局,跟他們是無論什麼都是說不通的。」
救了他,他竟然還罵她白痴?何況根本就沒什麼警察,真是討人厭又自以為是的小表。
「根本沒有什麼警察,白痴。」她冷冷地反擊,四下一望。才發覺他們竟然是在她公寓的樓下。
「沒有……」酒醉中的意識全部清醒過來的人總算了解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當他借著街燈看到對方的臉時,眼神流露出古怪。
同樣看清他長相的喬怡則迷惑得在腦中搜索有關少年的印象,但並無多大的結果。只是少年盯她的凌厲目光。讓她確定對方一定是自己曾在學校內見過的。
「哼。」少年受不了她的善忘冷哼,隨後補充道,「今天下午的事,你應該都看到了吧?」
今天下午?原來……喬怡終于想起來。原來就是下午在教室里接吻的男生。早戀,外加校外斗毆、深夜不歸……總之。他絕對已經被貼上不良少年的標簽。
「看到了又怎麼樣?我不想同你扯上關系,你早點回家吧。」她站直身體,準備上樓。
「等等……」旭日 情急之下拉住她。
「不要踫我!」見他一身污漬與血漬,她神經質地甩開他的手臂,反應不是普通的劇烈。
「好痛……你干什麼?」預料不到喬怡會如此激動,他摔倒在地,觸動了渾身的傷處,痛得齜牙咧嘴。
注意到他還滲著血絲的傷處。她感到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只是不喜歡被別人踫……那個……嗯……你先跟我上來。」
「為什麼要跟你上去?」
「我就住在這棟樓里,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她解釋,送佛送到西天,反正都已經救了他,借他些傷藥用也應該沒問題,「上來吧。」
「喂!」不願意跟著她的人起先站著不動。但見她根本不回頭理他,無計可施之下也只好跟上去。
「進來……等等,把你的鞋換掉。」進到屋里時。她一看到光亮的木地板上留下某人的清晰鞋印,臉上的表情便不由地扭曲起來。
「真是麻煩。」旭日 小聲咕噥,「嫌髒的話就別讓我進來,是你自己多事。」
不知感恩的小表!她不理他,只管到臥室里取急救箱。
很干淨的房間,雖然所有的住房面積還沒有他私人房間的一半,但感覺上卻比他家里的房間有味道。令他吃驚的是狹小的客廳除了書架之外連一張椅子也沒有,喜歡書也不用喜歡到這種地步吧?
咋咋舌,他靠近書架大概掃視一下。都是歷史書籍與小說,還有就是……漫畫?!有點不敢相信嚴肅艱澀的哲學書旁邊竟是卡通書籍。他欲伸出手抽出一本確認。
「不要踫!」還是過分的神經質,喬怡從臥室里沖出來阻止,「你跟我到廚房好了。」
那西不喜歡血腥味,不喜歡髒亂,也不喜歡有油煙味的廚房……她可是好不容易將屋子打掃得令那西滿意,不可以讓一個陌生人破壞,那西的鼻子比狗還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