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你做什麼?殺了你又不能醫好她的腿。」他的笑容也是懶懶的,完全配合其特殊的脾性。「我曾發過毒誓,在十年內不救治任何人。」她無力強辯,只希望這可惡的無賴能難得地講些道理,但事實證明有些人是天生不講理的。
「那可真沒辦法了。」蘇笑世一副哀惋痛惜的模樣。「我要將你綁十年。你受得了嗎?」「蘇笑世……」鬼怨忍無可忍地怒吼。
「我就在你面前,有事請吩咐,何必那麼大聲?客棧里其余的人都睡了。」真正厚顏無恥的典型就屬他,也只能是他,別人妄想佔有這份獨特的榮譽。
「你這強盜!痞子!神經病……」滔滔不絕的咒罵聲非但絲毫起不了作用,而且反而令被罵的人覺得有趣之至。漸漸,隔壁房間也傳來憤怒的叫罵聲。唉,總而言之,蘇笑世似乎一直在咒罵聲中生活著的,也許今後仍是這樣吧。因為這人……實在太……唉……
暮宮後花園的走廊上的紫蘑花零星地開了,風煙坐于廊下品著茶,雙手習慣地摩挲著「冰笛」。花園另一頭,蘇甜正忙著指揮一干佣人搬運書籍。由于距離遠,這邊靜靜安坐的人並不受干擾,反而相對的悠然。她微笑著享受午後的寧靜閑散。似乎坐在這紫藤花下什麼也沒做,但卻又什麼都做了,然後迎進一園黃昏。
司徒暮從那次被拒絕後就再沒來過,似乎真的死心了。這也好,她過得安然。但是皇宮不斷有人送東西過來,日常的生活用品,進貢的衣料、首飾、古董、珍寶,包括用來打發時間的書,做工精細的小玩意……
她照單全收下,雖然不是很需要與喜歡,只是狠不下心做得太絕。唉……她同他的感情除了互相折磨與糾纏,剩下的恐怕只有無奈與悲哀了。
「小姐,書都到齊了,書單在這兒,另外,還有司徒皇上送來的曲譜。」蘇甜處理完事務,掛著招牌笑容走過來交待。
「曲譜?司徒皇上?」他來過?她怎麼不知道?
「是陰,他親自帶來的書與曲譜。原本我想告訴您的,但他卻只在後花園的門口望了您一會兒就離開了。曲譜是他臨走前讓我給您的。他還說……」傳話的人頓了頓,順便嘆了口氣,「說您實在太寂寞卻又不想見他,就請您退一步,讓他的曲譜與冰笛伴著您吧。」
明知司徒暮已經離去,下意識的,風煙還是朝門口望了望。
他何苦如此卑微呢?低頭,她粗略地翻閱曲譜,令她驚訝的是,這些曲子竟不是感懷傷情之物,都為朗朗上口的詼諧曲調,優雅不失調皮,格外輕松快意。當然,所有曲譜都不可能是司徒暮寫的,音樂畢竟是作者心靈和情感的反應,他的霸氣、野心與能力如何能使其譜寫出如此別致之作?
「小姐,這些曲子一定很有趣吧?我第一次听的時候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司徒皇上才……」蘇甜見到主子臉上明顯的興致,便一時口快道出—,等意識到說被風煙嚴厲地掃了一眼,蘇甜便不敢再有所隱瞞。
「其實司徒皇上每天晚—上在小姐您睡著之後都會來看您。他就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您,並且在走前總會說句話,說您太寂寞。前天深夜,他派人悄悄傳我進宮,吹了這些曲子給我听,問我您會不會喜歡。」
「每夜都來?」風煙倒抽一口涼氣。
「嗯,風雨無阻。」旁觀者充滿同情,「他是皇帝,這般為您,好難得。」
清楚了,司徒暮既然每夜都來暮宮探她,理所當然會看到她枕邊放著的「冰笛」。原來人無情,物猶留有余溫。難怪每天早上起床時,「冰笛」總是倒置的。
「小姐,您會收下這些曲譜的,是不是?司徒皇上好可憐。」女子很少不被痴情的男人感動,尤其還是個萬人之上的帝王。
「鬼Y頭,他給了你什麼好處?這麼快就不為你家蘇大人著急了‘」風煙拿侍女打趣,害得後者鬧了個大紅臉。
「我們家大人好是好,就是是個花心大蘿卜,沒見他對誰痴心過,連君小姐,他都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牽掛。
「君小姐?你們君誠恩丞相家的千金嗎?」她對笑世感到好奇,一個浪子般人物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對啊,大人是君丞相的關門弟子,他對君小姐一向格外體貼溫柔,我們皇上的兩顆掌上明珠,牡丹公主同薔薇公主還為她吃過醋呢。
「欠的情債還真不少。」有人在心里暗嘆,可暗嘆者自己呢?還不是一樣為情所困?她將隨身攜帶的「冰笛」取出,萬分留戀、親密地撫模著,最後一次感受它冰質的細膩冷感。咬咬牙,她一閉眼把跟隨自己許久的愛笛遞給侍女。
「去,把這支笛子與曲譜還給司徒暮。」
「小姐廠被派遣的人大驚失色,怎麼小姐說變臉就變臉,方才還高興地拿她取笑,以為她會收下曲譜呢,誰知她不但不收,連司徒暮初見她時送的定情物都一並送回,真絕情。
「去吧。你怎麼能懂得我的想法?」她讀出她的心思,算是解釋了一句。
「那……那您說句什麼話讓我帶去吧?」
「哎……」風煙垂首,半晌才道,「物是人非,請王爺將‘風煙笛’賜回。」
雖然蘇甜不能理解,但仍努力記住這句話赴命。
「王爺,別怨恨風煙的鐵石心腸,走到今天這種義無反顧的境地,不正是你逼出來的?一生一世,輪回不已的情愛不是你我這類自私的人能貪求的。」
毖情的人獨自在內心苦苦哀惋。
另一方面,蘇甜總算是見到了何謂龍威了。她被召見時,司徒暮正同芙蓉皇後對弈,她慘白著小臉把要帶的話一五一十地道出。
「什麼!」司徒暮原本做好遭拒絕的準備,因此一開始僅臉色陰晴不定,直到最後一句話,他才「刷」的一聲自坐座椅上站起,踫翻了棋盤。無辜的白子、黑子似雨點般散了一地,芙蓉皇後緊張得雙手緊抓住椅子扶手,白女敕的手背突起一根根青筋。
「她就這樣狠心?朕從來還沒對個女人像對她一樣的。連‘冰笛’都送還給朕,朕送她曲譜也送錯了嗎?是,朕是將國政放在第一位,是不給她自由,但她就不能替朕考慮?」他邊厲聲責問,邊砸著雙手能舉起的任何一樣東西,金漆的茶杯,青花瓷瓶,水晶鎮紙,碧玉拼盤……無一幸免于難。「想月兌離朕?告訴她,朕寧可把‘風煙笛’一把火燒毀也不會賜還的!讓她死了心,別再奢談什麼自由。要不然,下場就是這支‘冰笛’」司徒暮奪過送回的定情物,二話不說便將其砸個粉碎,而一切的憤怒也因
笛子的香消玉殞而止。剛剛怒發沖冠的人此刻也冷靜下來,神情頹喪。
「請皇上息怒。」侍候在旁的宮女、侍衛一見形勢好轉紛紛下跪。
「都下去。」司徒暮無力地下令,並對蘇甜道,「你也下去吧,把朕的話帶給她。」
在閑雜人都離開後,亂糟糟如同經歷一場戰爭的宮殿內惟獨剩下他一個人舌忝著撒了鹽的傷口。
他送她曲子,這些曲于是他令有「樂聖」之稱的秦三少特意譜的。他沒讓譜那些哀怨悲傷、賺人熱淚的曲子,無非是希望這些曲子可以使她在打發時間的同時能夠更快樂些。但似乎他一輩子都在不斷地被她拒絕于心外,所做所說枉是徒勞,這怎能不令他沮喪?
要求賜還「風煙笛」?不可能!她歸還「冰笛」的深意就在于斬斷他們之間的牽扯;要求賜回「風煙笛」,無疑又是老一套的乞求自由,他能不心寒?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冷酷到冷血,無情到絕情。何苦?他何苦?前輩子定欠她的債未還,他真的就永遠如此被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