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覺得怎麼樣?」一個奴婢打扮的女子見她醒來便殷勤地詢問。「好得很,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想到自己終于自由的人愉悅地笑著,昨夜在無力與洶涌波濤對抗又不辨方向的處境下,她只能游到這艘亮著許多火把的大船旁求救。看來,她的好運又回來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再稟告皇上」
「皇上?」風煙懷疑自己的耳朵,西江上哪來的皇帝?
「是啊,你運氣真不錯,皇上到西江是為暮王爺接風的,湊巧就救了你。」
不……不會吧……天底下有這樣的巧事?而且都讓她遇上了。
風煙痛苦地申吟,但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不顧身體的乏力從床上一躍而起。事不宜遲,她決定先溜為妙,乘司徒暮還沒找到她。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艙門口傳來侍衛們的請安聲。
風煙倒退幾步,要不是手撐著桌子,她已經一跌坐在地上。
「奴婢給王爺請安。」同風煙說話的女子一見來人馬上下跪。
來不及再逃的人只能面對欲將她囚禁的人,似乎承受不了他憤怒冰冷的視線,她的身軀微微抖了幾下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流年不利……」確定自己是倒在司徒暮懷里後,她在失去意識前只有苦笑地咕噥了四個字。
真的是流年不利嗎?還是天意如此?向來自由來人從不信天意與命運,她是自由的,自由的個體、自由的靈魂,決不受命運天意之類的莫測之物所束
她還會再逃的……
第三章
透過樹葉縫隙,能看到鍍了淡金的藍天,而悠閑的白雲飄浮在半空中。風煙眨眨眼,一副無精打采樣。
她住進暮王府已有兩天了,對府里的環境已模熟,再也找不出可以令自己眼楮一亮的事物。她不知道是該恨自己的霉運,還是該恨司徒暮。
他明明在王府里擁有不少侍妾,而且每一個都是憤倒眾生的美人,為何不肯放她自由呢?她見過那些侍妾,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副等著被寵幸的哀怨樣。雖然她們都是暮王爺的女人,但在王府的地位還不如婢女。
司徒暮養著她們,就像養幾只金絲雀,關在籠子里喂飽三餐就行,只有在偶爾高興時逗弄一會兒;所以,得不到寵愛的侍妾在王府里的地位不如能隨意出入的佣人,連彼此爭風吃醋都沒必要。
風煙對這些沒了自己名氏的女人不感興趣,盡量遠遠地避開她們。這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們住的是別院,而她則同司徒暮住一起,只要有心,是不容易見面的。但就因為她同司徒暮住一起,王府上下都拿她當準王妃看待。還沒哪個女人有資格住在王爺的房間內,只有她心里清楚,司徒暮作此安排不過是為了方便監視她。
她讓自己離那些別院的女人遠遠的,因為她害怕自己會變得同她們一樣懦弱無能,甘願整日吃飽了等死,也沒勇氣飛出囚籠自由飛翔。
「風小姐,您快下來吧,過會兒王爺回來,看到您躲在樹上會不高興的。」司徒暮派在風煙身邊的侍女不安地在樹底下仰首央求。
風煙不想下樹,因為不喜歡面對王府內的石牆,離天空越近就覺得呼吸越順暢。
「風小姐,紅兒求您了,您的身體剛剛好,王爺吩襖奴才們讓您好好休息的。」想起主子那張沒有表情且威嚴的臉,婢女幾乎泫然欲泣。
沒必要為難一個看人臉色的婢女,風煙低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當心……小姐您當心些……」紅兒提心吊膽地看著女主人沿著樹干滑下。府里的人都不明白司徒暮同這名來歷不明女子的關系,但從主子對其的各種安排來看,她並不同于別院里那些什麼也算不上的侍妾。
「你擔心得太多了,王爺把你振在我身邊是為了監視我吧廠她拍掉衣杉上的木屑,無關痛癢地問道。
「監視?王爺只說風小姐掉進水里受了寒,要我們服侍您好生休息,不讓出府,沒說要監視您。」
沒說要監視她?不讓她出府,讓人看著她.是監視是什麼?樹蔭在上,微風輕拂,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如此靜謐舒適的環境令她有種慵懶的困倦。不願意再浪費精力思考司徒暮的用心,她倚著樹干席地而坐,閉上眼。
「小姐,您要睡回屋里睡吧,這樣會著涼的。」紅兒又開始擔心,她的這個主子不難侍候,就是有個怪僻,不喜待在屋里。老是站在花園里,或爬到高處,昨天夜里是在屋頂看星星,今早上是樹上觀天,現在則干脆席地而坐閉目養神。屋里有椅有床,不比屋頂、大樹、硬土舒服嗎?
「就一會兒,紅兒,你太吵了,風都被你嚇跑了。」她微睜開眼,似笑非笑地揶榆。
「可是……」被揶揄的人張大嘴卻忘了想說什麼。坐在樹底下的風煙在陽光的照射中變得透明,似乎化成了一陣風。她揉揉眼楮,女主子依舊坐在那里,維持方才的姿勢並未動過一下,閉著眼似乎已入睡,緊皺的眉頭勾勒出濃濃的愁。
忍不住,紅兒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伸出手掌在風煙的臉前晃了晃,想確定她是否睡著。
「小姐!」風煙突然睜開眼,將眼前的人嚇得驚呼。
「放心吧,我不會睡著的,你一來,風就走了。」她流露出淡淡的不悅,因為總是被打擾,她渴望一個人在風中獨自融化。
「風?小姐,你是不是覺得熱,我去幫你取把扇子來。」
「我不熱,既然你不是監視我的,那就自己回屋休息吧,用不著理我。」風煙為她的理解苦笑。
不熱?不熱為什麼老是擔心風走了?無法接近風煙思考模式的人納悶不已。
「我不能回屋休息,王爺吩咐,要我—步也不離開小姐。」
「那就到回廊里坐一會兒,有事我會叫你的。」她有些不耐煩了,什麼時候她連閉個眼感受一下天地間呼吸的自由也沒有了?
「可王……是……」又想說司徒暮不允許的人看到風煙盯著她的冷淡雙眸後,竟不由自主地退下。
終于可以有一段長時間清靜的人安心地閉眼,用心去感覺、去看這個世界。
她能看到燦爛無垠的浩瀚藍天,池塘內悠游的紅色鯉魚,園里盛放的五彩花朵,被金色陽光映得半透明的青綠色樹葉……
她也能听到鳥兒們招朋喚友的歌聲,流水冰涼清脆的嗓音,秋蟲朝生暮死的哀鳴,樹葉抖落的嘆息,以及風的聲音……
風的聲音?不光是風的聲音,還有風的色彩。她希望自己化成風的精靈,月兌離大地,躍上天空,在天地間邁著無形的舞步,展開輕煙般曼妙的姿態,自由地流浪。
是夢嗎?她的鼻間都是風的氣息,溫柔清爽的氣她在做夢嗎?司徒暮凝視在樹底下熟睡的人,因其舒展的眉頭與微上揚的嘴角猜測。她真的是屬于天地的嗎?一刻也不願待在屋里,即使是午睡也要以這種方式。
他在她身旁坐下,讓熟睡者耷拉的腦袋靠在他身上,並為其蓋上一條毯子。
司徒暮學著風煙慣常的樣子仰望天空,有些無聊,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閑散。
好安靜,他從來沒發覺王府竟能如此安靜,安靜得能讓他听到她均勻細微的呼吸聲。側首,他輕吻著她的發絲。
真好,她在他身邊。當她奮不顧身地跳人西扛時他頭一次懂得了自己的無能為力,懂得了她所說的自然的力量。老天也是幫他的吧?要不然不會在她每次逃跑成功後,又將她送回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