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近兩日惟一認清的事實,也是最重要的事實。
蘇笑世眯起眼回首望著矗立在冰崖上的霧月堡時,已經是離開堡壘很遠一段距離了。另一匹馬上的蘇飛卿則哀淒地望著越縮越小的霧月堡,他不過是這座冰冷城堡的一個過客。
「真想留下來看看霧月堡會發生什麼事。」韓奕睿好奇道,「不知道湛儇邃找不到飛卿會怎麼樣?」
「哼,憑你的三腳貓功夫是不夠看的。」蘇笑世就是忍不住譏笑死對頭幾句。
「是嗎?別忘了你以前曾是我的手下敗將,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投有,難怪溜得那麼快。」被損了還不還擊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聖人,一種是蠢人。很顯然,他兩者皆非。
「夫人,您看,那些是什麼人?」雯繡指著不遠處飛奔而來的十數騎驚呼。
「強盜嗎?有這麼大膽的強盜?竟敢出現在霧月堡的勢力範圍內。」蘇笑世看清手舉刀劍,氣勢洶洶的來人後咋舌道。」他們不是強盜。」蘇飛卿感到了無法掩去的殺氣。不約而同的,三人心照不宣地將不會武功的君為主僕圍攏,以便保護。
「殺!一個不剩!」為首的男人一聲低喝,十幾把刀劍便朝五人砍去。
丙然,不是強盜,是殺手!
但振他們執行任務的人顯然低估了蘇笑世與韓奕睿的實力。很難想象一個玩世不恭、整日忙于上朝退朝的丞相,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帝竟都身手不凡,這是光看他們儒雅俊美的外表所無從得知的,也得感謝他們三不五時打上一架所鍛煉出來的。
「夫人……」雯繡被血戰場面嚇得一把抱住身旁的主子。而另一人則從頭看到尾,心中盤算著這些殺手的幕後指使者。
「啊……」蘇笑世慘叫一聲,「我的長衫都濺上了血,早知換件黑色的。」
「你就知道你的衣服,猜出他們的主使者了嗎?」看著方才還來勢洶洶的殺手落荒而逃,一身白衣同樣染上血污的人不屑地問自己講究衣著的臣子。
「猜不出的是笨蛋。」另—人——邊對自己的衣服皺眉,一邊憤憤地回了句。
「看來霧月堡的那場大雪已經下了,不知趙堂主他們是吉是凶,湛儇邃不容小窺啊。」君為冷靜地得出結論。
一聲馬嘶,蘇飛卿掉轉馬頭便往霧月堡方向急馳而去。他放不下湛儇邃的安危,也不相信湛儇遣會殺他。
「這傻瓜!」韓奕睿一揚馬鞭,急急迫去。既不顧自己將遇到的危險,也忘了自己的帝王身份,也許在蘇笑世與君為面前,他永遠都是那個凡事喜歡橫插一腳的三皇子。
「早知這樣倒不如不走。」蘇笑世無奈地咕噥一句,「為兒,你們先去霧月鎮,我們客棧見。」
「不,我跟你一塊回去。」君為難得地任性堅持道,「我不希望你先我而去。」
蘇笑世對她寵溺地一笑,揮動馬鞭,三人三騎也追了過去。此時誰也料不道霧月堡一行的最後結局。
「這就是你們的伎倆?」湛儇邃指了指大廳中央一堆已澆了水的炸藥冷笑道,刺骨的眼神讓跪在地上的三位堂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或許他們已成了三座雕像。
「我最恨的是背叛,你們的下場會比蘇飛卿更慘。」隨後他又似自語道,「逆我者亡。香殘,也只有你不會背叛我。」
蘇飛卿?難道他連曾經十分在乎的人也不放過?難道他是清醒的?知道蘇飛卿不是香殘?趙熙德為自己的猜測恐懼地全身發抖。
「嚴淳,是什麼讓跟了我二十幾年的你們有膽于反抗?」他一時興起想知道原因。
「還記得何琪是怎麼死的嗎?他忠心耿耿地為你流血流汗,不過是因為他解不了香殘體內的毒,你就把他殺了。熙德的那條手臂也是你砍下來的,上次徐靖也差點送了命。我們什麼都沒做錯卻得到這樣的下場。我們不想再活在你的恐懼中了,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湛儇邃冷笑幾聲。公道?他從不知道天底下還有這個東西。
「背叛我的人都得死。」從他牙縫中擠出硬冷的八個字,他的手已握緊了劍柄。
「等等!」青堂堂主忽然站起身,事到如今他們只有最後一搏。
「你並沒有把所有的炸藥拆除,每一包的炸藥都是我親手埋的,一共四十五包,但這里只有四十四包。還有一包,算算時間它該炸了。你想不到它埋在哪里了吧?就在你天天看著、守著的地方。」
湛儇邃怔住了,本就難看的臉立刻扭曲得慘不忍睹,下意識地,他一擰身整個人像離弦的箭沖向書房。
徐靖跌坐在地上,全身虛月兌。這次他們押對寶了,三人不由自主地望向書房的所在地,心里一齊默數著︰
「一、二、二、四、五、六、七、八……」他們額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為什麼還不爆炸?
「……九、十、十一、十二、……轟……」
一聲巨響,坐在地上的三人終于喜笑顏開。他們將那包炸藥放進了香殘的棺木,湛儇邃若要救香殘的尸體,下場只有一個。
「怎……怎麼……可能……」當趙熙德看到大廳門口抱著尸體,滿面焦黑且衣衫襤樓的人時,他的雙眼流露出徹底的絕望。
他真的是惡魔的化身嗎?為什麼還能活著出來?
「香殘,他們要你死,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他們不可原諒。你看我怎麼為你報仇?」
湛儇邃輕柔地放下尸體,說話的語氣與神情是其他人從未見過的溫柔。可還活著的屬下們卻只覺毛骨悚然,因為他們都知道,此時再也沒人,就連神都無法阻攔他殺死他們了。
「呀……」沉不住氣,被死亡恐懼攉住心神的三人舉劍向還沒站直身體的惡魔男子刺去。困獸之斗,他們做最後的掙扎。
火星四濺的一擊,湛儇邃看都沒看就輕而易舉地僅用一招擋下他們的三把利劍。他抬起頭,在笑,笑容如同地獄。他的眼神似乎沒有焦距,但卻如寒窯令反叛者們舉步不前。
這世上沒人能殺了他,除了他自己。他再揮一劍,鮮血四濺的一劍,早說過他的劍是一把嗜血魔劍。
「不……」趕來的蘇飛卿想阻止,已經太遲了。朱堂、青堂、玄堂三堂堂主直挺挺地倒在他面前,瞪大的眼楮是死不瞑目。他們的血濺了他一臉一身。同方才的打斗不同,他們都死了。他的胃開始抽搐,一股惡心感涌上喉嚨口。他想起小時候大娘逼他殺死的那些動物,逼他把它們的皮一張張剝下,至此後他就再也沒吃過肉。
「原來你還沒死,很好,那就由我親手結果你。」湛儇邃沾了血的臉異常猙獰,一步步逼向來人,香殘已經不在這世上了,那麼誰也別想活著了。
「姨夫……」蘇飛卿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與听到的。這是那個將他抱在懷里說永不讓人欺侮他的湛儇邃嗎?他竟然要殺他,為什麼?他愣在當場,頭腦中一片空門,就連刺過來的劍都看不見,也許是視而不見。
「飛卿!」晚一步進大廳的韓奕睿只來得及大呼,卻已無力回天。
「唉……」—聲低不可聞的嘆息,卻又響徹雲霄。
那柄嗜血的魔劍于是停頓在半空中,隨之無力地掉落在青石地板上,清脆的落地聲。蘇飛卿還安好地站在大廳中。
「香殘,是你嗎?」
湛儇邃的猙獰與血腥也隨著嘆息聲漸漸消去,他四下張望,尋找愛人蹤影。
「為什麼不來找我?湛儇邃。」廳內回蕩起一個輕柔盅惑的嗓音,是香殘的,「我一直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