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昨天晚上我好像得罪了你?」
「沒有啊!」
「真的?騙人。你看你還一臉的怒氣。」
「我哪敢生你的氣?我憑什麼生你的氣?」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再去飆車了,昨天晚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你會怕?」他很懷疑。
「當然。」難道你以為我是飛女?她拚命阻止自己又尖牙利嘴,「羅飛,無論如何,真的謝謝你。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干嘛那麼熱心?」
他的臉又紅了,半晌答不出話來。被她逼急了,只得從實招來︰
「我關心你,行不行?想跟你做朋友,這個理由夠不夠?」
她得意地抿嘴一笑,不好再折磨他,「那你說明白嘛,干嘛那麼凶,我又沒有說不行。」
「好啦,我們前嫌盡釋,交個朋友,如何?」她笑吟吟地對著他說,仿佛像夢一樣。
阿飛不能置信,望著她,猶如被催眠一般神情迷離。
「明天一整天我有空,你會來找我嗎?」
阿飛被動地點點頭,再不曾听到比那更優美的聲音了。
然後,他連跑帶跳地躍上羅蜜歐,完全忘記了昨夜的敗仗。踩動引擎,飛舞而去。
芊雅的心差點跳出來,有點吃驚,自己怎麼做到的?不過,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輕松無比。說了又怎樣?她仰起頭,有點兒向自己挑釁的味道。
第四章
翌日一早,芊雅好早好早就醒了。花園里的麻雀似乎叫得特別大聲,她跳躍著往窗台一站,好個美麗的早晨,玫瑰花這麼美嗎?芊雅好生訝異,自己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過玫瑰花竟然如此漂亮。喔,大理花菊花也一一展現了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美麗。呵,連原來嘈雜討厭的麻雀兒也變得好可愛,芊雅往浴室里端出了一小碗水放在窗台上,說︰
「小東西,給你們洗洗漂亮的羽毛吧。」
她唱著歌,吹著口哨,梳洗打扮,心里醉醺醺的。太陽也變得親切可愛了,她直想擁抱每一個存在。
羅飛,羅飛真的是我的朋友了嗎?她不敢想像,那個風騁電馳一向對自己不甚友善的羅飛居然暗暗喜歡她。
八點不到,她囁手囁腳溜下樓。
阿媽早就醒了,剛運動完,一看到她就說︰
「來吃早餐吧。咦,今兒是禮拜天,你不是不必上課?」
芊雅有點臉紅心跳︰
「阿媽,我去圖書館看書。你曉得我就要考大學了。假如我爸媽打電話回來,你記得要告訴他們我去圖書館喔。」
她拿起背包翻給她看,「我去看書,記得喔!」
「看書還穿得那麼漂亮,阿妹啊,要不要阿媽陪你去?」
「不,不用了。阿媽,圖書館很無聊的,你可以在家看楊麗花歌仔戲呀。阿媽,我和同學約好了,我得走了。拜拜!」說完,她一溜煙跑了出去,吁了一口氣,抬頭一看,羅飛有點靦腆的站在前方不遠之處,吟吟瞧著她。
「你有沒有領教過老人家的磨功?」她夸張地問,指指里面,「我阿媽堪稱這世間最機伶狡猾的老太婆,她不太相信我會去圖書館。搞不好還會溜去巡查一翻。看樣子我得先去布置一下,把背包擱在圖書館里頭。」
阿飛笑笑,不置可否,跟著她走——只要能跟她一道,說著話,去哪兒他都不在意。
她那天話特別多,不斷不斷地說話,深怕話一停自己會不知道怎麼應付情況,于是絮絮呱呱說了好多不相干的話。
阿飛則是充滿興味地听著,奇怪!,原來她這麼多嘴。
「——啊,我好多嘴,是不是?」她咬一咬牙,有點懊惱,「我也不知道,一看到你就拚命找話說,咦,你怎麼不說話呢?」
「我不像你那麼會說話,常常說得不得體。我很喜歡听你說話啊。」
「孫如眉會不會像我這麼多嘴?」芊雅月兌口而出。
阿飛有點難堪。
芊雅也有點難堪,兩人都沉默了。
「芊雅!」阿飛朔先打破沉默,「我們別在這里耗了,去兜風,好不好?」
「好呀!」她也樂得有台階可下。
一坐上羅蜜歐,奔馳起來,氣氛便輕松多了。
「你以前很跩啊,都不理人。」
「你才是。為什麼要退我的信?」
「還說呢。那一天你們來我學校,我才準備去招待你們,儀隊表演完畢,我一看便看到你們和孫如眉又說又笑,我干嘛去湊熱鬧?一氣之下就退你的信,那是你活該。」
「她是阿正的同學。」
「那現在呢?」芊雅有點兒沮喪地問,「我看你對她很好呵。人家都說她是你的女朋友。」
現在——?
阿飛突然煞住車,回頭注視著芊雅。
「芊雅,」他第一次這麼叫她,卻自然極了,仿佛已經這麼叫她好幾百次了,「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卑鄙。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實話,當初接受孫如眉多少是因為你的緣故,如果我們不是陰錯陽差走岔了路,絕不會有一個孫如眉。」阿飛深覺痛苦萬分,「但是,面對你,我不能說謊,她的確一度算是我的女朋友。」
「沒關系啊!」芊雅有氣無力地說。
「她也可以還是你的女朋友。羅飛,我無意破壞,真的,我不想因為我的關系破壞了你們的感情。」她也矛盾不已。
「怎麼可能呢?芊雅,我怎麼可能再和她一起?」他的心跳加速,「你知道的。」眼里跳著簇簇而動的火焰。
「我知道。」她低低說著。「我知道。」
「不過,」她微微一笑,甩甩頭,故做瀟灑︰「別提以前了,也別管以後,我們有現在,不是嗎?羅飛,走吧,」她坐回車子,自然也環住他的腰,「這人生好荒謬,跟它沒什麼好爭。孫如眉和你,我和你,爭什麼呢?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這一刻你和我在一起,就充分享受著這一刻吧,若是下一刻,我們分開了,執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我也不會無理地要求你和她分手,真的,羅飛,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因為,我不知道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也許今天,也許只有這一刻。」
阿飛又一次被震住了。
一路上,他始終有種似乎在作夢的感覺,不曾有過的柔情在心中激蕩,他只想這樣感覺她的溫熱,這樣子貼近她的心靈,這樣子奔馳下去,留在永恆里。
芊雅又喋喋不休說起她的事了,仿佛與他相識已久,今日竟是重逢,她談她自別後這一生的眾多家常,希望他能夠再一次分享她的生活。
他招出了偷瞧她彈鋼琴的事,她聞言笑了,笑得像一串搖曳的銀鈴,「我就猜呵,原來真的有人偷看,竟是你啊。」
案母荒唐的事暫時忘了,芊雅在和阿飛熾熱的情感里,覺得失去的快樂回來了,喜悅重現了,而且比以前更多更強烈,她覺得生平未有的幸福感,覺得生命無比美好,似乎,有了羅飛之後,生活的一切不如意盡可拋卻。
那天深夜,他送她回家,在門口依依不舍,在兩個人的心靈交融里,情不自禁地相互親吻,卻因為太緊張了,牙齒互撞,狼狽分開。
芊雅羞得趕緊鑽進大門,留阿飛一人在門外,喘著大氣,心髒狂跳,腦子一片空白。
芊雅充分地利用了父母去歐洲旅游的二十天,每天下午都騙外婆說去圖書館啦逛書店啦,和誰呢?當然是女同學了。老外婆眼楮迷糊了心里可清楚得很,叮囑她︰
「別看太多書了,看出麻煩來。」
芊雅背著她,伸伸舌頭。
老外婆步履蹣跚地走過來,拉著芊雅的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