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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開封 第2頁

作者︰漁陽

殷四趕忙攔住甩起袖子幾乎要沖上前去的殷七,

「別!」

「別什麼啊!四哥,你沒看他這是什麼態度嗎?」

★★★

這個長得活像個娘們的小子難道不知道他快要失去耐性了嗎?

大漢眯了眯眼,腿邊的老頭已經讓他很火大了,現在又來個看了就討厭的小子。

可惡!這叔康是跌進了糞坑是吧?到現在還不來,害他被這老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糾纏住。

「師父!師父!」正當他氣得想一腳踹開徐冀之際,不遠處一個十多歲高壯小伙子的嚷嚷阻止了他即將犯下的惡行。

小伙子壓根沒察覺到他師父與周圍數人的詭諉情勢,猶自掛著—臉傻笑,背著兩個藍包袱,牽著一大一小兩匹馬,興匆匆地跑來。

「師父,我拉好了,咱們可以走了。」可能是昨天吃的那個放了兩天的肉包害的吧,今早—起就直鬧肚痛,師父又狠心不搭理,叔康只有乖乖勤跑茅房解決,也因此延誤了他們離開的時辰。

「咦,徐當家怎麼跪在地上?」叔康後知後覺地盯著仍緊抓大漢褲管的徐冀。

「小兄弟,求你再幫我勸勸你師父,救救我兒子吧!」

徐冀為了兒子,當真是連臉面都拋—旁去了。

「徐當家,你跪也沒用,我師父說沒法救就沒法救,我也沒辦法啊!」叔康無奈地搖頭。

「小兄弟!」殷四有禮地喚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徐老就徐驊這麼一個兒子,你就幫幫他吧!」

「這……」叔康為難地皺皺眉,轉頭瞄向自個兒師父,「師父,你真的——」

大漢怒極的鐵青臉色讓他的話頓時卡在喉頭。

這下死定了!叔康心中慘叫。

看師父的臉色已是黑得不能再黑,而眉間的皺摺包是深得可以夾死—只蒼蠅——眼看是要發火了!

「咳!咳!」他清了清因恐懼而縮緊的喉嚨,轉頭看向徐冀等人,「我想我們還是告辭好了。」

「小兄弟……」徐冀仍不死心。

叔康別過頭,狠下心來不理會他的哀求。「師父,我們走吧,」他怯怯地看著大漢,恭敬地將個頭較大的馬匹韁繩遞給他。

大漢粗魯地搶過韁繩,順帶送上一記叫人腳軟的惡眼狠瞪後,一個俐落翻身坐上馬背。

「大俠!」徐冀見他去意已決,不顧自身安危地跑上前擋住馬匹去路,再次苦苦哀求,「求求你啊!救救我兒子,只要你肯救他,就算是你要定遠馬場還是我這條老命,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你馬場做什麼?大漢冷眼瞪著哭得死去活來的徐冀,沒好氣地連哼兩聲,手中韁繩一抖,無視腳下老翁存在地策馬一躍,瀟灑飛馳而去。

師父罔顧人命的舉動直讓叔康看傻了眼,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滿是歉意地望向憤怒的眾人,「呃……對、對不起,我師父不是故意的。」一道完歉,他忙火速跨上馬背,趕在被人圍毆前離開了馬場。.

「不要走啊!大俠!」眼看著他們師徒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被大漢剛才危險的舉動嚇得趴倒在地上的徐冀不禁老淚縱橫,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

「徐老!」殷四和一旁的馬夫們趕緊上前攙起他,「您別這樣!」

「你們不知道,除了他,沒有人能救得了驊兒啊!」徐冀邊哭邊喊。

「徐老,您保重。」殷四幫著眾人扶著老者來到一旁棚架里的木椅上暫歇後,關心道。

愣愣地望著那飛馳得老遠的身影,沒听見身旁眾人的關心,徐冀腦子里只想到那位可以救命的大夫一走,獨子可能就真的要客死雲南,一時悲從中來,淚落得更凶了。

「徐老?」殷四見他恍恍惚惚的模樣,又輕喚了聲。

眾人喚了良久,怔愣愣的徐冀這才回過神來。定眼一看,四周圍的晚輩、屬下們全瞧見了他的失態,一張老臉霎時漲得通紅,連忙接過手下馬夫遞來的巾子,一方面是為了擦臉,另一方面也好遮遮眼下這困窘的局面。

好不容易緩下激動的情緒與窘意,徐冀帶著幾分尷尬地說︰「老夫失態,讓你們見笑了。」

「徐老言重!其遠兄怎麼了?為什麼非得要那名壯士才能救得了?」、

★★★

他與表字其遠的徐驊見過幾次面,幾次到肅州,都是由他們父子倆一塊招待。印象中,這徐驊雖是一派斯文的書生模樣,性子卻是相當爽直熱情,豁達開朗得很,行事作為頗有乃父之風,若非每到肅州必有任務在身,他倒是很樂意多留些時日好結交他這個朋友。

徐冀猶豫了下,方才娓娓道出事情原由。「上個月初三,驊兒幫我護送批駿馬到雲南,本來預定好十五之前會回來的,怎知過了二十還不見人影,我忙遣人去打听,這才曉得驊兒和隨行的一千馬師全被抓進了平西王府大牢。原來是驊兒在昆明街上,誤將吳三桂的寵妾錯看為失蹤多年的未婚妻子,一日激動,唐突了人家……」

他話沒說完,但在場眾人卻已猜到了徐驊的下場。

吳三桂量小善妒是人盡皆知的事,當初他沖冠一怒,大開山海關引清軍南下,為的就是愛妾陳圓圓為李自成所奪。而今他貴為大清鎮守雲南的平西王爺,這性情脾氣還是一如往昔,見不得旁人踫他女人一根寒毛。

「其遠兄有未婚妻子?」這倒是殷四頭一遭听到。

照理說依徐驊的人品外貌,再加上功名在身,委實是不少有待嫁閨女的人家眼中數一數二的良婿人選。可說也奇怪,年屆二十五的他卻絲毫沒有娶妻成家的念頭,就連徐老也不見有半分著急,仿佛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徐家承嗣的問題似的,原來這都是因為徐驊早已定親的緣故啊!。「不瞞你說,驊兒這房媳婦是他娘為他作的主,對方原是……吳興大族,算起來還是我們高攀了人家,可惜……」他話說一半便打住,良久,才續道︰「是我家驊兒沒福分,在迎娶的前夕,新娘子莫名其妙失蹤,從此下落不明,驊兒的親事也就這麼擱下至今。本來我是想既然媳婦找不著,咱們徐家的香火又不能不顧,打算年底說服驊兒先納房小妾,孰料眼下竟惹出這要命的禍事。」

殷四一陣低吟,「這又與適才那位壯士何干呢?為何徐老說只有他才救得了其遠兄?」

徐冀又是一陣猶豫,最後終是決定坦白以對,遂揚手遣退身邊幾個馬夫、下人。

殷四見他這舉動,立刻也跟著遣開底下人。

★★★

殷七一雙大眼直瞧著他們倆,即使好奇得緊,還是聰明地合牢蠢動的嘴巴,等著他們揭開謎底。

「四少雖不是江湖人,但應該也曾听說過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清澗拳、龍場劍、開封刀’吧?」

殷四讓他突然一問,先是愣了下,隨即點頭道︰「小可行商各地時,曾听諸家弟兄提及,卻始終不明這清澗拳、龍場劍、開封刀,所指的究竟是什麼。」

徐冀輕嘆口氣,似是惋惜,又似感傷地說︰「你們年輕的這一輩沒听過他們三人實在可惜,不過眼前這異族稱王的天下,委實也容不得百姓傳誦他們的俠義事跡。」說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偷覷了殷四一眼,正巧迎上他了然的目光,霎時老臉尷尬地漲紅了起來。

他雖沒明說,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口中所謂的俠義事跡指的就是抗清之事。

順治初年清兵南下渡江後,杭州殷家是頭幾個跟著守城的將領表明順服清廷的江南大族之一,雖說他們這項決定讓杭州城避開一如揚州、嘉定被屠城的命運,可卻大大損傷了殷家在大多數漢人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民間還一度將殷家戲稱為「杭州包衣府」,其輕蔑程度可見一斑。這兒年來雖因朝廷對殷家的重視而大大抬高了殷家聲望,讓人不敢再輕視殷家在朝在野的勢力,可終究掩蓋不了殷家帶頭降清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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