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嗎?」她走出樹屋,來到平台邊緣。
阿恪仰起滿懷期待的小臉,「我也要上去爹的樹屋!」
爹的樹屋是谷里他最喜歡的地方,不過娘把它劃成禁地,不準他隨便上去。仔細算算今年過年到現在,他也才上去過三次而已呢!
望著兒子滿懷期待的臉,第五寧心一軟,嘆笑道︰「上來吧!」
阿恪一听,忙不迭地沿著釘在樹干上的木梯往上爬,動作俐落熟練得仿佛他早已爬過數百回,然而事實上的確也是如此。
由于他自認不是個乖小孩,舉凡娘的諄諄教誨、耳提面命,他多半都陽奉陰違,即使娘不準他隨便到樹屋,也鎖上了樹屋的門,他還是老趁娘不注意時上去逛逛、看看,自然練就了一身爬樹功夫。
「娘,你在看什麼?」他挨近娘親身畔,為她手上那一大疊的涂鴉感到困惑。「這是誰畫的?」
放下手中的紙張,第五寧將兒子抱起,順勢坐進老舊的竹椅里。「這些是你爹小時候的畫。」她讓兒子在她懷中坐好後,又拿起了畫細看端詳。看著那一張張黑烏烏的畫,阿恪嘟了嘟嘴,皺起小臉,「爹的畫好奇怪!」
「奇怪?」第五寧不解。
如果兒子說他畫得讓人看不懂,那她還能理解,可是畫得奇怪……
阿恪伸出小手,指著最上面那張紙上畫的東西說︰「這個看起來像石磨。」他們谷里也有個舊舊的石磨,因此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畫上的圖。
「石磨?」第五寧壓下滿腔的詫異,凝神細看,果然在簡單的線條中隱約瞧出了石磨的模樣。
忽然間,過去的記憶回籠。
她蹙起柳眉,記得谷里出現石磨是在她來的半年之後……不!現在回想起來,很多東西都是在她來谷里後,才在谷中出現的︰菜圃、稻田、牛只、雞群、木質碗盤筷子、織布機……
上個月出谷為村民義診時,某個村民在看到阿恪後所說的話突然閃過她腦海。
「夫人,這孩子的面相好生眼熟,我似乎在哪兒看過……啊!我想起來了,約莫十三、四年前,有個少年三天兩頭在村里出現,拿著獵物到處向人交換學東西,什麼種田、磨麥、做面、木工、織布他都學,他的長相就跟這孩子一模一樣!」
十三、四年前,一模一樣……
當時怎沒想到那村民口中所說的就是阿衡呢?
為了她吃不慣肉食,他這才去學種菜、種稻;為了她習慣用碗筷進食,他才去學做木碗、木筷;為了讓她有布裁新衣,他去學織布……
手上的紙張隨著遲來的須悟變重變沉,他的用心一點一滴全紀錄在這些畫里。
「娘?」瞧見娘親看畫看到一半,忽然淚流滿面,阿恪除了滿臉的莫名其妙,更有著不知所措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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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必外,長白山北麓鞍谷,一處隱沒在參天樹海里,人煙罕至的小小山谷,當地人依照它的外觀為它取了這麼一個貼切的名字。
以前,「鞍谷」這兩個字對當地人而言,等同于禁地,就連最頂尖的獵人也不敢隨意踏入鞍谷一步。因為傳說中,鞍谷是千年雪貂的老巢,誰敢擅自闖入,就得有被貂妖生吞活剝的心理準備。
但這個禁忌卻在八年前被打破了,現在的鞍谷雖然神秘依舊,但貂妖的傳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女菩薩的神話。
比外的居民爭相傳誦著,說是鞍谷里的貂妖之所以不再出來害人,完全是女菩薩的功勞,是女菩薩降伏了貂妖,而貂妖在受感召之余,便把鞍谷獻給了女菩薩,讓遠道而來的女菩薩有個久居的棲身之所,好讓女菩薩得以固定在每個月的月初,出谷來為附近的居民驅邪避魔,救苦救難。
「阿恪!」柔細悅耳的嗓音穿透寂靜的森林。
「寧姐,我看阿恪那小子八成又出谷了。」跟第五寧出來抓人的紫荊沒好氣地嘟囔著。
「是嗎?」第五寧聞言擰起秀眉,顯而易見的擔心浮上了清麗的容顏。
他不應該隨便出谷的。她有些著急地想。
雖然谷外的居民看在她的面子上,對他都還算和善,但萬一讓他們不小心知道了他的秘密,難保他們不會傷害他。
看出了她的憂心。寡言的菖蒲主動提議道︰「我去谷外看看。」
說著腳下一個提點,飛身一躍,轉瞬間便消失在兩人眼前。
「菖蒲,小心點!」來不及把叮囑說出口的紫荊只有對著空無一人的森林大喊。
喊完後她回過頭來,有點傷腦筋地問︰「寧姐,你是不是又叫阿恪背醫書了?」
「你怎麼知道?」被紫荊一語道中,第五寧白皙的臉蛋浮現一層做賊心虛的微紅。
紫荊翻了翻白眼,「我怎會不知道?那小子除了怕你要他背書外,還會怕什麼東西?」
阿格可是鞍谷里的小土霸王,上至飛禽走獸,下至花草樹木,無一不曾遭他蹂躪過,躲他怕他都唯恐不及了,哪有本事嚇得他逃之夭夭?
「不是說好不逼他背了嗎?」紫荊兩手擦在腰際,絮絮叨念起來︰「學醫又不是一定要背熟那些枝枝節節的本草、備要,我和菖蒲不是也都沒背過?阿恪才幾歲,他連字都還識不全,你就要他背一本又一本的醫書?」
「可是——」第五寧試著想反駁紫荊這些似是而非的論調,但一開口又被紫荊給堵住了嘴。
「沒有可是,我們不是已經約法三章了嗎?哪,你身為家長,卻帶頭知法犯法,該當何罪?」吃定了她柔順的性子,紫荊是毫不客氣地質問著。
由于事關她們能否繼續逃避背書的噩運,因此紫荊可是卯足了勁來替干兒子爭取豁免的權利。
不像阿恪有繼承家業的壓力而被迫學醫,紫荊和菖蒲習醫完全出自于興趣,因此只要一遇到她們不喜歡的功課,便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再說。而背醫書,即是教她們最感深惡痛絕的事。所幸現在有了干兒子當擋箭牌,她們當然二話不說地拿他出來做借口,只求背書的苦差事永遠落不到她們身上來。
「背醫書對阿恪有幫助的。」
「有幫助是沒錯,但不一定要現在背啊!」
「可是……」第五寧頓了一會兒,才接著緩緩說道︰「阿格他爹學醫時,也是從背書開始的啊!」
她一句話堵得紫荊無話可說。
阿傷的爹是菖蒲的救命恩人,即使她再怎麼討厭他,也不能幫阿恪躲掉背醫書的必備功課,害得他的兒子學藝不精。
「是嗎?」紫荊嘴角不太自然地抽動。
「背醫書不難的。」瞧出了紫荊視背書如夢魘的心態,她淺淺地笑了開來。「當初阿格他爹也是說什麼都不肯背,可後來還不是越背越有心得?」
「他也不喜歡背書啊?」紫荊有點意外。
「嗯。」第五寧笑著點點頭,「他先學武後學醫,十三歲才真正開始跟著我習醫,加上他性子又好動,自然是不肯好好靜下來背枯燥的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