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壽!你就是那個狐狸精?姓郎的害死我女兒還不夠,居然還讓狐狸精抱走我女兒歹命的兒子!你們都會不得好死!都會不得好死!」
掙扎中,小薇嚎啕大哭了起來。四周的醫護人員與警衛連忙上前拉扯開顯然已是理智全失的老婦,而陪同老婦前來,應該是葉父與葉曉吟的兄弟的兩人,也加入了推打,一時場面失控,大亂了起來。
「不怕!小薇不要怕……」褚友梅縮到牆邊極力拍撫著僵硬啜泣的小薇,而耳邊還傳來葉母不停的謾罵。
「沒有天理啊,郎世雲逼瘋我女兒、害死我孫女,他不得好死!」
這是怎麼回事?褚友梅驀然想起朱主任在提及葉家時的逃避與不以為然,但是,她為什麼說郎世雲逼瘋葉曉吟!這是什麼樣離譜的指控!
「不要臉的女人!不要臉的女人——」
「友梅——」
混亂中,葉母的咒罵與小薇的哭喊,將褚友梅帶進更加紊亂的心境。
???
郎世雲自責自己的疏忽。就算沒有想到葉家會因听到他回國復職的風聲而前來醫院生事,他也應該料到葉家最近絕對會再上醫院來唆。
因為,時光荏苒,竟也快到了曉吟死去兩周年的忌日。
已經過去兩年了嗎?凝視著隔棟建築的頂樓,郎世雲心下暗嘆。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他都不敢看向醫院的頂樓,因為郎世雲總覺得曉吟與薇妮還是站在那里,控訴地望著他。
而葉母的用意他也十分明白,他們不容許他忘記。葉家要郎世雲永遠只能痛苦的苟活著,用他倍受折磨的每一天去補償他們早死女兒的血淚。
「對不起……」褚友梅說得沒有錯,他總是在向她道歉。
郎世雲苦笑地輕觸她的發梢,而他的手卻被她反手輕握住,褚友梅凝眉檢視著他被瘋狂的郎母所抓出的傷痕。
經過一番騷動,醫院用調虎離山之計謊稱郎世雲父子已經離開醫院。而備受驚嚇的小薇也無法回托兒所上課,三人只有狼狽地躲在陳主任的辦公室里避難。小薇哭累得瑟縮在褚友梅的膝上沉沉睡去。
「你沒有必要抱歉,除非你真的有必須道歉的理由。」
「我……」
輕柔的撫觸間被喚起的溫柔教人心碎。郎世雲頹然靠坐在褚友梅的身側,兩大一小窩坐在小小的沙發上,他情願永遠都是這樣的姿勢。
「你沒有,對不對?」
「可是,曉吟與薇妮的確是因我而死……」「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的確必須為你的婚姻負擔起責任,但是葉曉吟也是。」褚友梅嘆了口氣,她握住郎世雲冰涼的手。
「更重要的是,她必須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而她選擇了死亡。那總不是你逼她跳的樓、做的選擇吧?雖然情況不同,當我被交往多年的男友驟然拋棄時,我也曾經非常沮喪,但是我想就算再恨、再怨,如果我的愛情終究必須以死亡做結,那也是我的選擇。」
將熟睡的小薇抱給郎世雲,褚友梅嘆了口氣走到窗前,遠望著仿佛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十五樓樓頂,她靜靜地踱回郎世雲的面前。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這麼說,但是要是她肯再活久一點,看到現在的你,她一定會很後悔、很後悔……」
「友梅……」
望著蹲在身前懇切地安慰著他的褚友梅,郎世雲在感動之中陡然明白他不知道曉吟會不會後悔,但是為了眼前的女子,他的人生絕不能再重復同樣的錯誤。
???
這場意外的混亂將小薇數個月來的進步狠狠地打退了許多。
他又故態復萌的不願意讓郎世雲親近,連托兒所也不肯再去。小薇變得只能整天畏畏縮縮地杵在褚友梅的身邊,緊抓住她的衣角,一個天真活潑的孩子霎時失去了所有的歡顏。而令人擔心的葉家,倒也暫時沒有進一步來擾亂的消息。但是,重建小薇信心的過程,在郎世雲的無法參與下卻顯得格外緩慢。
「友梅,小薇是不是壞孩子?」
某一天夜里,在郎世雲尚未回家的時分,也許是褚友梅的緊張莫名地感染了年紀太小的孩子,小薇哭著揉紅了雙眼。
「不然為什麼媽媽討厭我、不理我,只帶妹妹走呢?」
老天!小薇對那恐怖的夜晚究竟還留存有多少記憶?褚友梅惶急地抱緊了哭泣的孩子,語無倫次的說道︰「不,小薇要留下來,因為友梅阿姨、爸爸、爺爺女乃女乃,還有好多好多老師、小朋友都太喜歡小薇,而且小薇也喜歡大家,對不對?」
「可是小薇以為只要生病,媽媽就會來帶小薇走,妹妹就是生病……」
「不,小薇不生病,小薇生病友梅阿姨會哭的……」說著說著,她竟是不自覺的為了這個命運乖舛的孩子掉下淚來。
「友梅不要哭……」看見褚友梅落淚,小薇哭得更大聲了。
郎世雲一進門就看見這樣的場面,乍然發現褚友梅與小薇竟然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抱頭痛哭,嚇得他還以為是發生什麼事了。但也許是淚水洗清了小薇些許的恐懼,飽受太多打擊的小孩總算稍稍地恢復了精神。
看著兩人臉上的淚痕,郎世雲暗暗咬牙,無論如何,這輩子他絕對都要好好保護眼前這兩個他絕對不能再錯失的珍寶。
???
又過了數日
褚友梅總覺得今天有些不對勁,某種奇怪的預感在她體內尖嘯。一番誘哄後,小薇總算肯乖乖地再回去托兒所上課。
夏筱倩笑褚友梅簡直是窮擔心,她嘲笑著說︰「老天!友梅你鎮定一點,你這個樣子簡直像小薇的媽了。不過,狐狸精總是不能讓人白叫,郎醫師對你有什麼打算啊?」
什麼打算?褚友梅直覺地月兌口而出︰
「我還要去美國念書呢,別亂說了。」要命!她還是很擔心小薇,正盤算著是不是要打通電話到托兒所去問問小薇的狀況,夏筱倩就被她緊張的樣子逗笑了。
「我知道了!友梅以後一定會是那種送小孩子第一天去上小學後,會躲在家里哭得唏哩嘩啦的媽媽。」
「什麼嘛!」
褚友梅正開始覺得自己也許是小題大作,門口朱主任探頭進辦公室,左右瞧瞧後挑高眉疑惑地問︰「怎麼今天沒看到小薇?」
真是奇怪,平常朱主任是最急著趕小薇回托兒所的人,怎麼今天反倒是她舍不得呢?褚友梅與夏筱倩都是面面相覷,提出疑問。只听見朱主任搖頭說道︰
「那不包括今天啊!因為今天是葉曉吟的祭日。」
第八章
郎世雲曾經發過毒誓,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看見這樣的一幕。
與藥商甫開完會,才回到醫院的他,震驚的看著宛如惡夢重現的場景。一時之間,郎世雲驚恐地查看車窗外的天色。不,現在是白天!
正中午亮晃晃的陽光使他緊閉了雙眼,但當他再度睜開眼時,那怵目驚心的景象卻依舊未變!
懊死!那不可能是小薇!
餅去的這兩年以來,支撐著郎世雲繼續活下去的動力無它最大的原因就是曉吟畢竟沒有狠心到把小薇也一並帶走。那麼,現在站在兩年前曉吟跳樓時仍未裝設上的醫院十五樓鐵絲網外,與萬丈深淵僅只隔有一公尺寬樓緣的又是誰?
綠色的上衣、黃色的短褲,在高樓上畏縮著身子的小小身影——老天!郎世雲很希望自己看錯了,但那的確是小薇!
眼看烈日當空下,醫院大樓前逐漸聚集起來、驚駭萬分地指指點點著的眾人,郎世雲在極端的忿怒當中做了兩年前他因為過度震驚,而沒有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