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半個月前開始,夢巧就同意讓東方磊閑暇時看些帳簿,以便早日了解現在東方世家事業的經營狀況。這應該不難,東方磊從十二歲時就已經開始介入經營管理,直到兩年前才因為身體健康每況愈下而停止,這中間的差距,以他的聰慧應該不難接續上來。
另外,從半年前開始,大夫人就覺得帳目上有些怪異,卻又抓不出什麼毛病來,旁人不可信,只好勞煩兒子分擔了。
「這是景德鎮的帳簿,這是絲帛的,這是金鋪的……咦,怎麼沒瞧見夢巧?」
大夫人問道,她知道媳婦一向坐不住,總是到處亂跑,這一問也不過是隨口而已。
輕喘一聲,「她……她在,呃。,睡覺。」東方磊吞吞吐吐地說。
「睡覺?」大夫人詫聲問,隨即蹙眉凝目。「怎麼,她房子不舒坦嗎?」
靶覺得出自己臉上的熱氣開始往上升,他輕聲說︰「也……也不算是。」
「不算是?這算什麼回答?」大夫人疑惑地問,這才發現到兒子滿臉通紅。
「你又是怎麼了?怎麼臉這麼紅?」
「這個我……那個她……我,呃……她……我們……那個……」東方磊囁囁嚅嚅地不知所雲。
「你到底是怎麼了?」大夫人不悅地板起了臉。「隨時像只蚱蜢到處亂蹦亂跳的夢巧居然在這時候睡覺,你又說她不算是不舒服,而你的臉色突然像大姑娘頭一次見了男人一樣大紅特紅,回的話也沒人听的懂,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深吸好幾口大氣,東方磊才硬起頭皮說︰「我們圓房了!」
摹然張大嘴,驚喜的光芒在大夫人臉上閃閃發亮。「圓……你們圓房了?你們真的圓房了?」
東方磊輕點頭。
「上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老爺在天之靈保佑……」她咧開了嘴喃喃念道,旋即又驚呼,「?今天嗎?就在大白天里?」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赫然低頭的兒子。
愣了一楞,大夫人隨即又展顏,「大白天就大白天,能圓房就好,能圓房就好。」她開心的笑著,「瞧你還好好地坐這兒,應該是沒事吧?」
「我沒事,不過……」東方磊輕咳兩聲。「呃,那個……巧巧她好像……呃,很痛,而且還……流血。娘,她要不要緊?」他擔憂地以詢問的目光投向娘親。
大夫人有趣地望著兒子憂心的臉孔。「這你該高興啊,那痛跟落紅就表示她將清白的處子身交給你。你放心。頭一次是這樣,以後就不會了。」
「是這樣嗎?「東方磊喃喃道。
「是這樣沒錯。」她忍不住要凋侃兒子一下。「你可以再去試試看就知道了啊!」
罷褪下的熱氣又冒了上來,「娘!「他哭笑不得地叫了聲。
「好,好,娘不笑你了,不笑你了。」大夫人拍拍他的手︰「來,告訴娘,你喜歡你的媳婦兒吧?」
東方磊現出一抹深情的微笑。「娘,我……我愛她。」
「想也是。」大夫人了悟地說。」那麼美又難得的女子。從不以容貌自傲,既善良又率真,還有一手精湛的醫術,只要是男人都會愛上她的。」
東方磊沒說話,她的好他比誰都清楚。
「那……她對你呢?」
斂去笑容,東方磊長嘆。「生死永相伴。「「生死永相伴!」大夫人驚嘆道︰「倒沒料到她是如此烈性的女子。」
「娘」
「我知道,磊兒,但是……她也是無奈。「我也是女人,我明白當女人一旦下定決心時,什麼理由都移動不了她的意志,尤其貞烈女子,她的意志更是強悍,勸不了的,磊兒。」
如果連娘親都無法可施,那……「但是……」
「除非她有了孩子,或許就會為了孩子留下來。」
「孩子……」東方磊沉吟,就是說他得努力一點才行了。
「其實最好的方法還是你保重一點,讓她能與你一同偕老,這可是最妥當的了。」大夫人語重心長地說。
東方磊了解地點了點頭。
「好,那麼……」視線回到帳本上,」這些什麼時候可以看完?」大夫人問。
「三天。「「就三天,你仔細看看,我總覺得有哪邊不大對,卻又抓不出來,也許你瞧得出問題在那里。」她搖搖頭。「沒想到還是要累到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娘。」
大夫人嘆息一聲。「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大家都不對勁了,豪兒、杰兒更懶散了,成天不曉得心思都飛到哪兒去了,沒一件事做的對。而羽兒……」她搖頭。「他爹要上路到西藏時,他居然說有事要留下來辨,然後就每天待在梅亭喝酒……」
梅亭?竹園出人必經的路上?
「還有那開封府通判的女兒于潔,原本兩人已經論及妨嫁了,也不知道羽兒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把人家小姐給氣跑了!問他,他竟然說兩人個性不合決定分手……「和于潔分手了?東方磊不知不覺地攢起了眉。
「也沒見到他出去辦了什麼事,從早到晚就是坐在梅亭喝酒,甚至朋友來找他都是在梅亭里接待,這梅亭到底有什麼特別……」
特別在梅亭是夢巧出入必經之處。
東方磊終于明白夢巧今天為什麼表現得如此不同以往了。想到上回夢巧對羽堂哥的評論,再推想到現在羽堂哥的詭異表現,他猜臆到羽堂哥必定也喜愛上了夢巧。只不知羽堂哥對夢巧說了些什麼,竟然使她變得如此激昂憤慨,什麼也不管就拉了他去圓房?
「嘯天倒沒什麼,但是威兒也快回來了,應付他最累了,不論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露任何聲色,讓人根本無從鉗測他心里到底擺什麼譜。我一直覺得他可能是家族里除了你之外最驄明的人,所以我最擔心的還是他會發現到你的實際情況……」
似乎該是他出面的時候了,東方磊想,很多事他不出面是不行的。可是,一旦他出面了,有些情況也會變得更復雜而且……危險。
二十多年來,他幾乎是足不出竹園的,只有在逢年過三大節時,如果他身子挺得住,他就會到主屋去和大伙兒一塊兒過。但是他一向忍受不了那種氣悶嘈雜的環境,總是早早便離開了。
所以他對家族中人的印象,僅是娘將對那些人的主觀印象轉述給他知道的而已,他無法據之以判斷出將來可能會發生何種狀況,除非他親自與那些人面對面接觸過。
而從娘的敘述里,似乎家族中除了二娘那邊有野心之外,其他都很穩定,從沒有出過任何狀況或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可他總覺得不僅如此,一定還有些娘沒注意到的地方。或者,該說是在娘掌握選擇下任掌權人的權柄之時,任何人都會在娘面前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忠心與能力,而將所有的丑陋遮掩起來。
以前他未曾思考那麼多,現在為了夢巧,他不得不考慮在如此不明朗的情況下,他到底該如何做最妥當?
湖石假山在一池清漪中浮起,一座彎轉平橋由岸邊伸向水中,再折入水中的岩洞里,只此一橋便佔盡了湖石池上的風采,出人意外,不必踏上橋板,已勾起了岩洞中景色的懸念,已領略了夏季水洞中的清涼,加以山頂濃郁的常綠植物的配置,這就是竹園中的夏齋。
夢巧一向最喜歡夏齋的景致,而她雙手皆可舞出一套復雜繁瑣的劍法,可就是撥不來一根細細的琴弦,所以她總愛教東方磊在這兒彈琴給她听。愛看他修長優雅的十指在琴上輕攏慢捻,琴韻悠揚淡淡悠遠,似行雲若流水,音韻裊裊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