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沂的唇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盡避極細微,伍掬情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銳如鷹隼的眼楮如看獵物般緊緊盯視著他。
在他強勢的窺伺下,江沂側過首望向木純純,以避開他灼人的窺測。木純純不作聲色沉靜的道︰「你沒得選擇,不是她心坎吃上一劍,就是你退。」她嫣然一笑,「不過我擔心她贏弱得禁不起一劍。」
沒讓他有思索的時間,她旋即下最後通牒︰「是你要退?還是讓你的妻子心口上開一個窟窿?」
伍掬情在他耳旁輕聲低語幾句,他面無表情的微頷首,手一揮,示意身後的手下退出去。
「還有他。」她指著伍掬情,然後警告的道︰「你們最好別耍什麼花樣,否則我一受驚手便沒了輕重了。」
「掬情,你也退下。」李宋風冷然的道。
伍掬情再望江沂一眼,語意深遠︰「江沂,想想魁首以前是怎麼待你的,你能得娶美眷,也是魁首成全你的,而你卻竟然如此忘恩負義的回報他!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女人,你真是痴傻得可憐!」
「伍掬情,你休想挑撥離間我們夫妻!」木純純怒喝道。
「我離間?若你曾有一丁點顧念你們的夫妻之情,又怎會讓他背負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千古罪名?江湖中人人均知魁首對江沂曾有恩,更知他兩入乃是知交,如今卻因你而變成忘恩負義、陷害朋友的小人,就算你們能全身而退,他將來要如何再在江湖中立足?木純純,難道你敢說你曾如此為他設想過嗎?你不過只是在利用他對你的廂情而已,可憐的江沂卻仍沒自覺的任你玩弄擺布。」他說完同情的望了江沂一眼,便默然退出別苑。
江沂垂著首,沒人能看清他此時的神情。
「江沂,你別上了他的當,他是故意用話想離間我們夫妻的。」
「我知道。」陰郁的聲音自他喉中迸出。
「那就好。」木純純放心的轉向李采風。
「說吧,木純純,你到底想要如何?」他的聲音冷得沒半點溫度。
「我要──」濃烈的恨在她眼中燒灼著,她定定望著他緩緩的道︰「我要你受江沂一劍,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那麼就由你這可憐的妻子代你受這一劍吧,日後江湖中只會傳出浩天會的魁首貪生怕死,竟眼睜睜看著妻子慘死劍下。」她冷冷狂笑︰「怎麼樣?你是要選擇哪樣?你死?還是她死?」
「我沒想到你竟這麼恨我!但你可曾想過若我死了,你們也逃不過浩天會的報仇。」他口氣淡漠、神情冷靜,只除了眸子里一抹憂慮一閃而逝。
「我早已把命豁出去了,從你羞辱我的那一刻起!」她壓低的嗓音吼出了她深沈的恨。
「我羞辱你?」他詫異不解,是指他把喝得半醉投懷送抱的她推給江沂的事嗎?為了這件事,所以她才這般恨他,欲置他于死地?甚至不惜與他同歸于盡?
「是要她死還是你死?我的手已沒耐心了!」她厲聲道,手加了勁道,不給他任何拖延時間的機會。
溫柔的凝睇她手中仍昏迷不醒的人,李采風淡淡的道︰「江沂,你動手吧!」
江沂抬起了眼,神色怪異的直望著他。
「李兄,你愛她嗎?」他口氣異常的溫和。
他訝異的定定望著他。
「你愛她嗎?你的妻子。」江沂再問,語氣仍然溫和。
他喟嘆一口。
「若不是,我怎會三日夜不曾合眼。」他們之間似乎回到了以前那般無話不談的情誼。
「江沂,快動手,你還唆什麼!」木純純不耐的催促,含著異常興奮的神情目不轉瞬的等著,她盼了許久甚至不知想了多少次的一幕──她終于能一報他對她的羞辱了。
「好,我要動手了。」江沂合著一笑,深沉的一笑,拔出了佩劍,劍尖指向李采風,步子向前一跨。
「不──我在這!」一聲失聲劃破天際,震動得靜立樹梢的馬兒振翅高飛,隨著這聲落下,另一失聲也隨之響起,卻只是一短聲,倏地戛然而止。
兩件事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別苑屋頂上突地竄起了兩人,在江沂舉劍之時,兩人沒地站起,因著激動水煙腳下一個踉蹌,就在滾下屋脊時被人倏地攔腰抱起,在她確定她已安全的跌落一具熟悉的胸懷時,耳畔傳來一聲慘呼,她抬首一瞥,只見江沂的劍刺進了木純純的胸腔,江沂的臉上一片的安詳靜謐,溫柔無比的道︰「純純,我好累!愛你愛得好累!讓我們都停下來歇息吧!」他抽出劍,木純純死瞪著大眼,不敢置信的倒地,江沂含笑望住她,「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便往頸子一抹,劍當的一聲落地,他倒臥在木純純身旁。
水煙將頭縮回李采風懷中,忍不住幣了兩行清淚,他無言的拭著她的淚,望向已由木純純手中救下人的伍掬情道︰「這里交給你了。」抱著她離開。
***
為著自己一時的沖動,水煙深深的自責著,她早該知道他不會有事的,偏偏還要忍不住出聲,暴露了行蹤,哎呀,笨哪!這下──她偷偷瞄著他的臉色,用難看到極點還不足以形容他此時可怕的臉色。
早知道她直接走了就是了,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留下來觀看情況呢?真是──哦,蠢吶!現在他不知會怎麼對她?她不安的在他懷中挪動身子,不住的偷眼瞄他。
而他只直視前方的騎著馬,那臉色──很嚇人。
「呃,采風,其實我……我只是想回到屬于我自己的地方而已,你知道的,我不屬于這個地方……我──」她吞吞吐吐、結結巴巴的企圖解釋什麼。
他忽然大笑睇向懷中的人兒︰
「不,你屬于這里,屬于我,你是唐朝人,你不是一千多年後的人。」
水煙蹙著眉瞪著他︰
「你在說什麼?不論你怎麼說,你不能改變一個事實──我們是不同時空的人。」
他仍笑睇她。
「不,你錯了,我們是同一個時空的人,你確實是唐朝人。我闖入未來,其實是為了帶回你,你是這個時空的人,這是千真萬確的。」見她眉愈攏愈緊,他解釋︰「記得我曾說過我曾有過一位自幼訂親的未婚妻嗎?」
她點頭,不知他在賣什麼關子,靜靜的听他說下去。
他繼續說道︰「她是平陵節度使文呈明的女兒,名喚滌萱,當年父皇為我訂下這門婚事時,曾派畢叔護送下聘信物到文家,而畢叔親手為我那位小未婚妻戴上其中一件信物──一尊翡翠玉雕魚籃觀音。」
水煙錯愕的呆望他,他的意思該不會是……但這也不能證明她就是呀,畢竟隔了千年,怎麼可能?
他撫著她的發絲含笑道︰「畢叔為那名女嬰戴上魚籃觀音時,見到那名女嬰的耳後有一顆紅痣,肩頸虛有一小塊扇形胎記。」
她的錯愕震驚與不敢置信他看在眼中,輕笑道︰「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這是事實,我貿然闖入未來,水煙,原來是為了帶回我的妻子。」
「這……不可能──我……真的無法相信……」她紛亂的抬眼望著他,懷疑的問︰「這是不是你瞎謅出來騙我的?」
他不容置疑的搖首︰
「我不會如此卑劣編出這種事來騙你,你自可親向畢叔求證,有關魚籃觀音的事,還是畢叔先向我問及的。」他將那時的經過告訴她。
听後水煙一直呆愣的沉思,直到回到浩天會。
「你要先見畢叔?還是想先休息?」
「我想先飽餐一頓再見畢叔。」她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