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在替她換藥時,他便看見了那道傷痕,原以為是那個黑衣人劃傷的,沒想到竟然是小時候的舊傷。
「好了,別發愣了!」柳仲強對他擺擺手。「去吩咐下人準備一盆溫水,我得先替她把把脈,確定一下她到底中了什麼毒。」
閻鷹默默走出房間,臨關上門前,轉頭深深凝視床上昏睡的柳依顏一眼,才關上門離開。
第七章
火龍毒?
柳仲強瞪著仍握在自己手中的女兒的手,既驚且疑。
「好燙……好燙……」
柳依顏突起的申吟聲更加證實了他此刻心中的揣測。
這怎麼可能?
這火龍毒是他十三年前到雲南采藥時,無意間誤闖一個山谷,撞見一只正吐著火舌的惡龍,他想盡辦法才從惡龍腳下逃過一劫,但是也在無意間削下惡龍腳上一塊皮,還取了它一瓶血。
回來後,他不小心讓只小狽將惡龍的皮給啃了一口,原以為沒什麼關系,不料沒多久,小狽便倒地哀嚎,還猛吐舌頭,看似體內灼熱異常,最後小狽受不了,竟然跳到水池里淹死了。
那時他才發現,原來惡龍的皮有毒。
基于對醫藥的熱愛,他開始潛心研究惡龍的皮與血,希望能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毒,同時也希望能研發出解藥。
而那個毒就是此刻柳依顏身上的毒——火龍毒。
都過了十三年了,當初他發現,而又在一年後決定銷毀,但卻突然消失不見的火龍毒,為什麼會在此刻出現?
又為什麼會下在她的身上?
閻鷹是在哪兒發現她的,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好燙……好燙……」柳依顏申吟聲加大,驀然又轉為低泣。「閻鷹……救我……閻鷹……」
見女兒昏迷中卻聲聲喚著閻鷹的名字,柳仲強心中疑惑更增,但思及女兒此刻的狀況,他只能按捺下滿月復疑問,打開叫人自他房里取來的包袱,在瓶瓶罐罐間搜尋。
「有了!」他笑著拿起一個白色小瓷瓶。
就是這個了,當年銷毀惡龍皮的同時,他也以惡龍血制造出了解藥,不僅可以解除火龍毒,甚至可以增進功力,不過以女兒的脈象來看,她不習武,所以吃了最多可以強身延年益壽。
「閻鷹……救我……閻鷹……」
柳仲強急忙從瓷瓶中倒出一顆紅色藥丸,打開女兒的嘴,塞了進去,直到听見她吞下去,才放開手。
「都過了這麼多年,希望這藥依舊有效。」
屏住氣息,柳仲強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望著床上的女兒,眼楮一刻也不敢離開。
約莫過了半刻鐘的時間,床上的柳依顏突然張開眼楮瞪著他。
「顏兒?你醒了?」柳仲強忙不迭湊上前,迭聲詢問。「好點了嗎?還會……」
「嗯!」柳依顏霍然張嘴,噴出一口黑色濃血。
柳仲強只來得及屏住氣息,卻避不開濃血,被噴的一頭一臉。
柳依顏無神的眼楮望了他一眼,旋即又緩緩合上,但呼吸顯然平順多了,也不再喊燙。
柳仲強顧不得身上的髒,上前執起女兒的手把脈,只見她脈象平穩,原先一股又大又急的熱流已然減緩,體內同時也升起一股涼流,逐漸與熱流會合中。
藥起作用了!太好了!
柳仲強將女兒的手輕輕放在床上,替她拂去額前汗濕的細發,靜靜凝視她的睡臉一會兒,隨後轉身出了房間。
懊換下這身髒衣服,然後找閻鷹來解解他心頭滿滿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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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听說柳姑娘是柳老爺的女兒?是真的嗎?」
由于不放心莊主與柳姑娘,楊霆將其他人交給吳義,自己一個人快馬加鞭回紫藥莊。沒想到才回到莊里,就听見這樣的消息,楊霆來不及休息,急忙前來詢問站在柳老爺房前似乎在發愣的莊主。
閻鷹目視遠方,臉上毫無表情,對他的話也恍若未聞。
「莊主……」
兩人身後房門傳來一聲咿呀,只見柳仲強開門走了出來,邊走邊拭著滿頭的汗水,顯見為了解去女兒身上的毒,費了不少功夫。
「柳老爺,」楊霆立刻轉身行禮。「辛苦您了,柳姑娘的毒……可解了?」
柳仲強放下手,先望了眼沉默注視自己的閻鷹,沒略過他眼中隱隱約約的焦急與期待。
「她中的這毒,不好解,不過目前是沒問題了。」
柳仲強看著閻鷹臉上明顯露出的放心,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眼尖的楊霆見狀,立刻找借口開溜。
「既然柳姑娘沒事了,那我還得去城里辦點事情,我先走了。」話還沒說完,人就已不見。
「鷹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在哪遇見顏兒的?她又為什麼會受傷,還中了毒?」
「義父……」閻鷹遲疑著,不知是否要照實說。
「說吧,」柳仲強堅持催促。「一五一十的說,絕對不能有所隱瞞。」他必須知道他心中的懷疑是否屬實,那個人是否又出現了。
「義父知道我這趟回去是為了接我娘來莊里……享福的……」說到最後幾個字,閻鷹語氣干澀起來,憤恨之色也上了他的臉。
「你娘?」這話倒提醒了柳仲強。「怎麼不見你娘的人?」
「她死了……」一字一血淚,閻鷹再次為自己身為人子不但無法替娘親送終,甚至也無法立刻手刃仇人,感到羞愧。
「死了……怎麼可能?上次你派人送錢回去,她不是還好好的?」柳仲強愕然,好半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都是我的錯!」閻鷹突然迸出一聲低吼,赤手空拳拍打著身旁梁柱,震的屋頂落瓦紛紛。
「如果不是我派人送錢回去,我娘也不會被殺,如果我早點回去,把我娘接來這里,她也就不會死了!都是我的錯!我該死!」
听到這里,柳仲強也多少明白一些事情經過。
「冷靜點,鷹兒,這不是你的錯。」他拍拍閻鷹的肩。「鷹兒,你的孝順我最清楚了,為了接母親過來,你的努力莊里的人都有目共睹,你不該自責的,該死的是那個為了錢殺人的凶手!」
「沒錯!」閻鷹突然轉頭瞪他,皆紅雙目射出灼灼駭人恨意。「該死的是那個凶手!」
「你……」柳仲強被他的目光鎮住,腦中突然浮現不好的預感,膽戰心驚的問︰「不會是顏兒吧?」
難不成多年孤苦無依的生活讓顏兒學壞了?不,不會的!顏兒不可能殺人的!
「不是。」閻鷹掉轉頭。「不過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柳仲強急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個清楚啊。」
「殺死我娘的人名喚杜耀,是柳依顏的義兄,為了救他,她花了五百兩買通縣大爺,讓杜耀由死刑改判為流放邊疆。」
「五百兩?」柳仲強皺起眉,一下子就捉住重點。「顏兒哪來的五百兩?」
閻鷹回頭看著義父,暗黑眼瞳沒了先前的恨意,反倒閃著遲疑。
怎麼說,眼前這老人都是在他性命垂危之時,救了他的人,說實話只怕會傷了他的心。
「你就直說吧。」柳仲強嘆口氣。
「她將自己賣身青樓三年,五百兩。」
「賣身青樓!」柳仲強如遭重擊,踉蹌退了幾步。
他柳仲強的女兒賣身青樓?
縱使沒有功名,縱使身為一身銅臭的藥商,可他畢竟也是出身書香世家,相當注重門風,誰料到如今他的女兒竟然賣身青樓?
可悲啊,可悲!
柳仲強老淚縱橫。
若非當年那場家變,他們又怎會父女分離,又怎會讓顏兒淪落青樓?
「義父……」閻鷹不忍的看著老人遭受打擊的模樣,卻找不到話來安慰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