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在他努力想營救她的性命之時,她卻如此輕忽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欠你恩情……」柳依顏低垂著頭,聲如蚊納。
「不想欠我恩情?」閻鷹一字一字復誦,怒氣更見高昂。「為什麼?」
「因為……」我怕自己會陷得太深,無法自拔!
柳依顏咬著下唇,將話吞回口中。
她能不逃嗎?
原以為自己心中對他所產生的些微情愫,早在那天決定自殺時,就已經斬除殆盡,卻沒料到老天爺的安排竟是如此捉弄人。
這幾天與他日夜相處,他雖是一臉冷漠,也始終記恨著娘親之死,但對她卻也極為溫柔,總在她毒性發作之前,便已細心的準備好藥材,好讓她能將全身浸泡在溫水里,略略減輕身體的痛苦。
他的體貼,他的風度,讓她不由自主漸漸在心中烙下他的影子——一個不該存在的影子。
要她如何不逃?
真愛上了,可會有好結果?如何能有好結果?
不提他們兩人之間,一為著名藥莊莊主,一為青樓艷妓的身份差異,光是義兄杜耀殺死他娘親的仇恨,就足以讓他們倆人彼此仇視一輩子!
如此深仇,她無力化解,也很難相信自己對他的愛足以化解,因此倒不如理智一些,慧劍斬情絲!
「不想欠我恩情?」見她無言以對,閻鷹冷哼一聲。「你早欠了!」
聞言,柳依顏揚首,滿臉愕然瞪著他。
「不是嗎?你以為這一路上誰在照顧你?」
這下柳依顏當真無言以對了。
「我們之間注定要糾纏!」閻鷹徐徐說道,凝視她的雙眸幽幽晃晃,閃爍著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知道的情緒。
注定要糾纏?
「是嗎?」柳依顏低低呢喃。
或許在義兄杜耀動手殺死閻鷹娘親的時候,他和她的命運就注定要糾纏了。
只是,這糾纏究竟是好是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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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您終于回來了!」
見到韋總管領著一群人在大門前迎接的陣勢,閻鷹微微聳眉,不發一語的抱著陷人昏迷的柳依顏下馬。
「莊主,這一路想必累壞了,」韋總管向後揮揮手。「來人,把莊主手上的姑娘抱到客房去。」
「是。」一名男僕立刻上前。
「不用了。」閻鷹收緊雙手,將柳依顏更擁向自己,快步向前。「去把義父請到我的房里來。」
或許是那場斑燒燒去了她僅剩的體力,接下來的這一路上,她幾乎都在昏睡,好幾次他都以為她死了,直到把頭靠近她鼻子,听見微微的呼吸聲,他才能安心。
依這種狀況看來,她身上的毒想必已經侵入內髒,若不盡早清除,只怕就算勉強救活了她,也只是個活死人。
「閻大哥!」
一個身影伴隨著這聲呼喚如乳燕般撲向他,若非閻鷹眼尖,側身避開,只怕他懷中的柳依顏會被這一撞給摔落在地。
「你是誰?」抱緊了柳依顏,閻鷹怒斥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子。
莊里何時來了這麼個女人?是丫環嗎?
「討厭……」王薔薇本想順勢拍閻鷹一下,但他的眼神著實令人畏懼,她只好捂著自己的嘴,格格笑著。「閻大哥怎麼這麼愛說笑,我是知府大人的女兒,王薔薇啊。」
知府大人的女兒王薔薇?他何時邀請她入府小住?!
閻鷹嚴厲的目光瞪向一旁的韋總管。
「莊主,」韋總管苦著一張臉。「知府大人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些嫁妝來府里,說是一定要把女兒嫁給您,隔天連王千金也跟著送來了,屬下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飛鴿傳書給莊主。」
「這就是你說的大事?」閻鷹眉頭皺的更緊了,語氣卻更趨平靜。
慘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是,是的。」韋總管臉更垮了。他該不會要丟了這份好差事了吧?
「相公。」王薔薇再次湊近他身邊,忝不知恥的說︰「我們兩人的婚事,當然是大事了。」
「無恥。」閻鷹冷冷斥責,正眼都不看她一下。
「你……」王薔薇臉色頓時大變。「你說什麼?」
不知好歹的家伙!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藥商,她堂堂一個知府大人的千金,願意下嫁于他,是他的福氣,他竟敢說她無恥?
「無恥。」既然她沒听清楚,閻鷹不介意再說一遍。
「你……」王薔薇死命瞪著他,咬牙切齒。「你難道不怕我爹爹……」
「嗯……好燙……」
低低的申吟自柳依顏口中發出,閻鷹立刻听見了,腳尖一踮,抱著柳依顏飛離眾人,拋下一句。
「立刻派人請義父到我房里!」
懊死的閻鷹!
王薔薇瞪著他遠去的背影,心里恨的牙癢癢。
堂堂知府大人的千金豈容你輕蔑,就算用盡所有手段,我也要你娶我!
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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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兒!
柳仲強瞪著床上昏迷的柳依顏,慘白的臉上寫滿不可置信,伸出巍顫顫的手輕輕踫了下她的臉。
這怎麼可能?妻子婷兒明明在十二年前就死在他的懷里,還是他親手葬了她的,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
他顫抖的手指滑過她蒼白無血色的臉蛋,停留在微微泛紫的嘴唇上。
但是這臉蛋,這雙嘴,分明就是婷兒……
「義父?」閻鷹瞧著義父一舉一動,忍不住開口。
「鷹兒,」柳仲強視線不離床上人兒,顫抖著聲音說︰「這位姑娘是……」
「義父,她名叫柳依顏,」縱使不明白義父的激動為何,閻鷹依舊回答。「她中了毒……」
「柳依顏……」
聞言,柳仲強似乎大受震驚,整個人猛然跳起,攫住閻鷹的領子。
「你說她叫柳依顏?柳樹的柳,依靠的依,容顏的顏?」
他每說一句,閻鷹就點一下頭,而隨著閻鷹每點一次頭,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了極大的轉變。
「柳依顏?」柳仲強回到床邊,撫著她的手這回多了憐愛。「我可憐,苦命的女兒,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是了,只有當年失蹤的女兒顏兒才有可能擁有如此像她母親的容貌,他可憐的女兒啊。
女兒?
這兩個字恍若一記天雷,深深震撼閻鷹心頭,讓他臉色慘白到無以復加。
她是義父的女兒?
解救了他殺母仇人的人竟然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兒?
老天爺可真愛捉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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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她中了毒?」
自找回女兒的狂喜中醒來,柳仲強立刻想起方才似乎听見閻鷹這麼說。
閻鷹默默點頭。
「是什麼毒?」柳仲強焦急的問︰「什麼人想殺她?」
「我不知道。」閻鷹誠實的回答。「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埋伏,她被敵人砍了一刀,而刀上有毒……」
「刀上有毒?」柳仲強焦急的執起柳依顏的手把脈。「她傷在哪里?」
「背後。」
「背後?」柳仲強忍不住嚷嚷。「她傷在背後,你還讓她仰躺著?」
腦子里兀自震驚著她竟是義父的女兒這件事,閻鷹機械化照著義父的話作。
「輕點,輕點。」柳仲強心疼的低呼。「別弄疼她了。」
「我知道。」閻鷹回過神來,抿著唇,十分嚴肅的望著義父。「義父,您確定她真是您的女兒?」
「當然。」柳仲強再肯定不過了。「她的臉長的跟她娘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況且顏兒右背還有一道傷痕,是她小時候,我帶她出門,不小心被樹枝劃傷的,劃的又深又長,所以最後還是留下傷痕。」柳仲強指著柳依顏右背上一道清晰可見的舊傷痕。「哪,你瞧,這不就是嗎?」
他看過那道傷痕。
閻鷹瞪著那道傷痕,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