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柳依顏喃喃念著。
「那不重要,」閻鷹指尖輕柔的撫著她的臉,無意間泄露心底柔情。「你比較重要。」
話一出口,兩個人皆感到震驚,閻鷹的手頓時停在半空,柳依顏猛然睜開眼瞅著他。
他在說什麼?
閻鷹瞪著她與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半晌,隨即猛然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
柳依顏望著閻鷹消失的房門口,心底浮動的一絲悸動與欣喜,讓她完全忘了此刻的痛苦。
她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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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整天里,除了趕路的馬蹄聲,馬背上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凝重而曖昧,仿佛昨夜的那一段對話依舊在兩人心里盤旋。
進了城里後,馬蹄由快而慢,最後停在一間客棧前。
「下來吧。」閻鷹利落下馬後,終于打破沉默,對馬背上的柳依顏伸出手。
柳依顏扶著他的手,努力將自己因一天奔波而顫抖疼痛的雙腳移開馬背,不料一個不穩,整個人跌進閻鷹懷里。
閻鷹接住她,待她一站穩,立刻放開雙手,自她身邊退開。
柳依顏眼神一黯,努力告訴自己他的冷漠是對的,應該的,但心頭卻依舊升起一股傷心。
「客倌,住店嗎?」小二沖著他們招呼,一雙眼好奇的往柳依顏身上打量。
瞧這姑娘臉色蒼白,看來一定是生病了,可憐哪。
「小二!」
閻鷹語含怒氣,頓時讓小二嚇得收回視線。
「是,客倌,您有什麼吩咐?」
「一間客房,幾碟好菜,包子饅頭。」
「是,馬上來,客倌,您這邊請。」
小二恭恭敬敬的將兩人帶到客房,隨即離開,但走了幾步,忽又回頭來。
「客倌,小的看您娘子臉色不太好,似乎是生病了,是否需要請大夫?」
娘子?
聞言,始終沉默的柳依顏雙頰霎時火紅,羞赧之余,心中竟有一絲竊喜,急忙張嘴欲解釋。「我不……」
「我就是大夫。」閻鷹打斷她的話,當著小二的面,關上了房門。
「他……你……」柳依顏滿懷疑惑,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瞪著他。
他為什麼不解釋?
他們明明不是夫妻啊。
偏他還能一臉平靜的對小二說,他就是大夫,這不就等于承認他們兩人是夫妻了嗎?
閻鷹抿抿唇,除了讓她的目光看得有些惱怒,還有對自己的懊惱。
最近的他似乎總是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就連方才,也為了店小二那無禮的目光,惱的沒有否認他們不是夫妻。
旁人的目光與他何干?他何曾在意過?為何偏偏看見店小二盯著她直瞧時,心里竟升起濃濃不悅?
越是努力想對她冷漠,心里頭那股在意就越是明顯,才單獨相處幾天,她竟對自己產生如此影響?
「看什麼看?」著惱的瞪了依舊瞅著他直瞧的柳依顏一眼,他悻悻然坐下。
「你生氣了?」柳依顏忖思著他臉上的神情,心頭除了疑惑,竟有一絲受傷的感覺。
他究竟怎麼了?
不,是自己究竟怎麼了?
從進入客棧到現在,她心里情緒翻翻騰騰,起伏之大,全是為了他一句話,一個眼神?
喜,也因他,怒,也因他,甚至此刻心中淺淺受傷的感覺,也是因為他……
「這代表了什麼?」柳依顏自言自語,身子微微一震,隨即猛然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
「你到底打算拿我義兄怎麼辦?」為了忽視心中的想法,柳依顏胡亂開口問。
「又是杜耀!」
閻鷹眼含怒氣,回頭凜凜瞪著柳依顏。
這幾日,他刻意不提杜耀,刻意讓自己不去想她與杜家父子之間的關系,只一心意想帶她回紫藥莊,好讓義父救活她。
但她卻念念不忘杜耀,甚至還要求他放過杜耀?
莫非……
「你和杜謙之名義上是父女,其實是情人關系?」他睥睨著眼前的女人。「還是你和你的義兄有染?」
他刻意語出輕蔑,決心將她與杜家的關系弄清楚。
「齷齪!」柳依顏怒斥,一張俏臉氣的通紅,雙眸忿忿生光,幾乎將眼前這出言無狀的人凌遲致死。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滿腦子的齷齪思想嗎?你以為一個饑寒交迫、發著高燒、在雨夜里流浪的小女孩,會對她的救命恩人產生什麼骯髒的感情嗎?又會在困難發生時,棄恩人于不顧嗎?」
「你是孤兒?」這個事實澆熄了他滿腔的怒火。
莫怪她會對杜家人如此忠心,一個瀕臨死亡的孤兒,自然會對救命恩人絕對忠誠,縱使她那般堅決的女子,甚且強過一般男子的忠誠心著實令人嫉妒……
嫉妒?
閻鷹身子猛然一震,看似細微,實則在他心中掀起狂波巨浪。
他嫉妒?
嫉妒杜家人竟能擁有她絕對的忠誠,嫉妒杜家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嫉妒她為杜家人所做的一切……
見鬼了!事情完全超乎他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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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試再試,絕不輕言放棄。
這句話用在這些刺客身上,倒是頂寫實的。
閻鷹斜睨眼前又趁黑模進他們房間的幾名黑衣人,嘲諷的掀掀嘴角。
到底是什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前來暗殺?
收拾起懶洋洋的神情,閻鷹眼露精光,拔劍出鞘。
今天他決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有埋伏!」
一聲警告,三個黑衣人四散而立,將持劍端立的閻鷹圍在正中央。
閻鷹冷冷一笑,神情毫無畏懼,劍身一彈,一聲清脆的劍鳴頓時響徹三個黑衣人腦門。
「啊!」右手邊黑衣人一聲怒叫,隨即飛身砍來。
閻鷹一個側身,避過一擊的同時,手起劍落,在黑衣人背上劃出一道傷口。
「一起上!」見到同伴受傷,另外兩名黑衣人齊喝一聲,立刻撲向閻鷹,刀劍也使出了全力往閻鷹身上砍。
閻鷹一個轉身,左腳飛踢出去,右手手中長劍往前猛一刺。
「啊!」、「啊!」兩聲尖叫同時響起。
只不過一瞬間,三個試圖偷襲的黑衣人全帶了傷,個個捂著傷口,又驚又怒的瞪著依舊瀟灑冷厲的閻鷹。
「我們走!」見閻鷹似乎無意殺了他們,有人發出一聲低喝,三個黑衣人立刻想往外竄逃。
「沒那麼簡單!」閻鷹飛身上前,擋住三人去路。
「你……」三人畏懼的瞪著他。
「想走可以,供出主使人名號來。」
聞言,三個黑衣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走,他們武功不如人,沒這份能耐;而照他的話說出主使人,只怕離開了這里,不久也得死。
「好燙……」
床上細微的申吟響起,恍若雷聲,頓時打破死寂沉凝的氣氛。
三個黑衣人互使一個眼光,紛紛竄向房外,同時一個射出飛鏢,一個射出短箭,另外一個則將手中大刀給擲了出去。
「發生……」被體內滾燙痛楚喚醒的柳依顏,半昏半醒的瞪著筆直朝著自己飛來的短箭,一時分不清是夢或是真。
「躺下!」
手中劍利落打掉了其他兩種暗器,卻來不及擋住朝著她直直飛去的短箭,眼看箭尖即將射入她胸口,不假思索飛身上前,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她。
「嗯!」短箭斜斜掠過他的手臂,削去一塊皮肉,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啊!」滾燙的鮮血一滴、兩滴,噴灑在柳依顏臉龐,燙醒了她昏昏然的神智,看清了眼前這一幕,她忍不住發出尖叫。
「閻鷹……」
他死了……
她瞪著那駭人的鮮血,恍恍惚惚的呢喃,一顆心仿佛被人緊緊揪住,痛的無法呼吸。
他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