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堂堂的公爵大人竟敵視一只畜生,這真是沒趣極了,完全沒有格調。所以在雪停了兩天後,他提議起程回山莊。
「回山莊?好哇,小花,我們要回家啦。」依莎貝拍拍鹿的頭說著。
「我們?」麥隆有不祥的預感。
「是的,你不是說小花在野地里很危險嗎?」
「依莎貝,親愛的,它再怎麼溫馴也是只野生動物,不會乖乖跟我們走的。」
然而,麥隆又錯了。
在他們離開狩獵木屋後,那只鹿緊緊的跟在馬兒旁,已經走了好長的一段路。
坎莫公爵只能對妻子不斷露出的勝利笑意不發一言,盡量面無表情的維護自己的尊嚴。
路上積雪頗厚,在銀白的世界里,他們的出現仿佛讓大地又有了生氣。
吊橋斷了,他們只能騎著馬,慢慢的往山谷走。
麥隆對地形熟悉,但在滿是白雪覆蓋的天地里。他比平常更小心翼翼,深怕誤踩了個空。、便橋在山谷的半山腰,這里的地形呈四十五度角凸出,所以正好能與對邊架上一根大木頭,權充臨時之用。
雪使木頭變得滑溜,麥隆扶依莎貝下馬,先牽著她走到對邊,再回頭把馬和鹿引過去。
往山莊的路尚有好幾哩,他們沿著山谷再往上走,一路上只有他們倆,兩人說說笑笑,倒也頗自得其樂。
來到依莎貝被狼襲擊的地方,麥隆勒住馬停了下來,四周是如此美現,完全沒有當初千鈞一發的驚心動魄場面,但依莎貝想起了那時的驚險,仍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偎入丈夫的懷里。
突然,一陣陣窸窣的聲音傳來,馬兒甩著頭,露出微微的不安,麥隆心里警覺起來,嚴陣以待。
第九章
麥隆真的沒想到來的會是一只熊。
大熊緩步的從樹後走出來,它形體瘦削,完全沒有平時肥胖的模樣,想必是從冬眠中餓醒,忍不住饑餓才出來找尋食物。
正如他當初所想的,那只小鹿根本沒有長命的本事,它不成為他口中的美味,此刻也會熊眼中的美食。因為熊的雙眼直盯著小花,步伐一點也不遲疑。
「麥隆,怎麼辦?那熊好像對小花有企圖心。」依莎貝擔憂的望著丈夫。
要不是妻子憂慮的臉制止了麥隆的沖動,他還真想對依莎貝的話放聲大笑。企圖心?它根本就是打算吃小花。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這是肉弱強食的道理吧?」依莎貝懷疑的盯著他。
麥隆咽下口中正要吐出的話,「當然不。」他違心的替自己辯護。「不過,我們的安全也危在旦夕呢!」
熊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在距他們三十公尺時,它放慢了速度。
「你說得對,麥隆,我們趕快逃吧!」她又轉向小鹿。「小花,待會兒也記住一起逃哦!否則你真的會被熊給吃丁。」
她認真的對那只鹿警告,使得麥隆又想笑了。他奇怪地發現每次看著妻子的一言一行,自己的唇邊總會泛出笑意。
「坎莫公爵是從來不逃的。」他豪氣干雲的下馬。「只不過是個小挑戰,我欠缺的只有妻子的一個吻。」
他是這麼自信又充滿力量。與熊對抗,這對二十世紀的黃金玉而言,實在是荒謬危險的一件事,可是此時,她卻毫不猶豫的俯,在麥隆的唇上印上一個最熱烈的吻。「我的夫君,」她學著十六世紀女人的口吻。「勝利之後還有令人意外的獎賞呢!」
麥隆放肆的一掃依莎貝全身,然後朝著那只熊走去。
在電視影集里,與熊打斗的畫面東西方各有不同。
東方人與熊搏斗,一定使著上乘的武術功夫,而西方人就是靠力量與技巧及不撓的勇氣。
黃金玉的想象空間自然也局限于此。
但眼前的實景與印象中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她被麥隆與熊搏斗的鏡頭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不覺的,她下馬抱起小鹿,仿佛彼此尋求依靠。
饑餓中的熊獸性大發,它張大了口,伸著利爪,與麥隆對峙。
積雪的厚度使熊的動作、看起來笨拙又可笑,但攻擊性卻又令人不容忽視。
不一會兒,麥隆的刀子終于刺進了熊的心窩里。
那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哀號,立起身,雙掌抱住了麥隆,撲倒在地上。
一人一熊開始翻滾,依莎貝根本忘記手中還抱著小鹿,淨是緊張的跟著他們移動。
她發誓再也不願體會這種英雄式的戰斗,經過這一次就使她夠受的了,不會再有下一次。
「砰」的一聲巨響,麥隆和熊突然從依莎貝的眼前消失。
她大駭,奔向前,只見前面露出一個大坑。
「麥隆?麥隆?」她看見丈夫半閉著眼楮面向她,而那只熊還在他身上,動也不動。
一記申吟傳了上來,顯然她的丈夫受傷了。
「天!麥隆,回答我。」依莎貝大叫,「說說話,別嚇我,告訴我你沒事。」
但沒有任何的回答。
「哦,天啊!」依莎貝舉目四望,心中沒了主意。
她得下去?她得下去!她在心中喃喃念著。
遠望被雪覆蓋的樹枝,也不知道為什麼,也竟抱著鹿抱了過去。
砍下樹干,順著樹干爬下去再扶麥隆上來,可以嗎?她想著。那要多粗的木頭?自己又要用什麼方法呢?「哎呀!真笨,為什麼沒想到馬?馬可以幫忙啊。」
她又轉身,往馬站立的方向跑去。
霎時,「轟隆」一聲,身子一懸空,她往下墜去,重重的摔在雪地上,瞬間失去了知覺。
雪花又開始飄下來。
地上有著兩個大洞,一邊是男人與一只熊,另一邊則是女人與一只鹿。
小鹿抬頭望著天空,發出一陣低鳴,然後走近依莎貝,緊靠著她。
麥隆的馬獨自站在雪地里,良久,才如識途老成般緩緩的往家的方向踱去。
這是什麼地方?
好熟悉,熟悉到她記憶深處似乎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前面有一扇門,四周無任何景物,她本能的上前打開它。
門外奇異的景象使她跨出了門,走人如鏡子般的世界。
啊?原來不是鏡子,只是一扇扇的門。她模模附近的每個門。
這景象又喚起了她的熟悉感,仿佛……仿佛……她來過嗎?她懷疑的問自己。
每扇門的大小。式樣都一模一樣,她想找回自己剛剛走來的那扇門,但早失去了坐標。門似乎都是上鎖的,她無法推開任何一扇門,只能徘徊在這個門的世界。
左側的一扇門在她排徊時,「呀」的一聲開了,她對上自己的身影。
原來這才是一面鏡子,她想著,但奇怪,鏡里的人影為什麼會出現訝異的眼色?莫非這正是她的心鏡?
「哦?不對,鏡中人正朝她走來。她看著自己的雙腳,並沒有移動呀!
依莎貝皮笑肉不笑的在這位東方丑女的身前停了下來。「好久不見了。」她嘲諷地笑道。
「鏡子里的人會說話?」她喃喃的念著。
不耐的表情立刻盈滿了依莎貝的臉。「夠了!我已經等你好久了。別再說一些蠢話了。」
「听說人有一體兩面,莫非你是那邪惡的依莎貝?為什麼要罵善良的依莎貝?」
「你?依莎貝?」那女人發出一記尖銳的笑聲,「你冒用我的身軀成為依莎貝,但如果夢想自己終會成為依莎貝的話,那是不可能的。真可惜,這里沒有鏡子,見到你的臉真使我惡心,我從沒見過像你這般丑陋的女人。」
我不是依莎貝嗎?她想著。
模模自己的臉,低著看看自己的身體,她終于發現了眼熟的胸脯——自己一手無法掌握的偉大。
這雙手曾是她熟悉的,皮膚的顏色微黃,顯示她正是個東方人。